人间春日初斜[种田](59)
他走后,苏北顾道:“师侄的这位夫婿看着不错。”
她很少点评别人,如此一言,却让陆有道心情复杂,呢喃道:“对许多人而言,他确实不错,但……”
她回过神,发现苏北顾望了过来,目光带着疑惑,她止住了话头,微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小师叔的家,听闻小师叔的兄长在建州为官?”
这种事只要向村里人稍稍打听便能知晓得一清二楚,苏北顾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道:“正是。”
陆有道没有过多地打听苏家的事情,反而对苏北顾的事尤为好奇:“那小师叔在家一般都做些什么?”
苏北顾做的事情有点多,但总的来说,其目的都是为了修行,于是便简洁明了地道:“除了修行也没什么好做的。”
陆有道噗嗤一笑:“这还真是小师叔的风格。”
正说着,穆秀秀过来了,她给二人添了热茶,然后又对苏北顾低声道:“小娘子,再不用早饭,这饭菜就该凉了。”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故而陆有道也听得清楚,她微微诧异,以往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进行的小师叔,居然也有打破规则的一日?莫非小师叔是因为自己才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可是她都是算准了小师叔用过早饭的时间才过来的。
苏北顾在修行一事上我行我素,但不代表在待人处事上也如此,她确实是因为要招待客人,所以没来得及吃饭,但自己吃饭这么晚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为了迁就卢雪欢与覃如意,她们的饭点比较晚。
“不知师侄吃过早饭了没,若是没有,不如一起?”苏北顾道。
陆有道自然是吃过了,不过既然苏北顾提出了邀请,她自然不可能拒绝,便欣然应下。
苏北顾邀请她移步到北堂的偏厅,卢雪欢和覃如意都在那儿,想到自己令她们久等了,苏北顾难得感到愧疚。
“娘,这位是知县夫人,也是我的师侄,陆居士。”苏北顾介绍道,“师侄,这是我娘,至于这位,你们早前已经见过,我就不再为你们介绍了。”
陆有道没想到覃如意竟会在苏家,她不是覃家人吗?而且她为何也穿着道服,这道服看起来有些眼熟,莫非是小师叔的?!
陆有道心里百转千回,反应却十分迅速地向卢雪欢行了见面礼。
卢雪欢没想到女儿的师侄竟然是知县夫人,她有些激动和紧张。但管家以来,她也经历了不少事,成长了不少,所以见了陆有道,她没有表现出失礼之处,反而应对得体:“我比你年长,便厚着脸皮唤你一声‘陆居士’吧!你唤我‘卢婶’就行。”
陆有道的丈夫是知县,可她的儿子也不差,她们苏家乃是官户人家,在陆有道面前自然无需卑躬屈膝。况且陆有道还是苏北顾的师侄,她尊重陆有道,但不会低三下四,尽显谄媚姿态。
“见过卢婶。”陆有道并不计较这些,她只是有些好奇覃如意怎么会在这里。
覃如意微微一笑,对众人道:“干娘、北顾和陆居士,都别站着了,快坐下来吃早饭吧!”
陆有道按下好奇的念头,在苏家吃起了早饭。她已经饱了,所以吃得很少很慢,多数时候她都在悄悄地观察苏家众人,这么一看,还真的让她发现了些端倪。
苏家的饭桌上摆着公筷,只是大多数时候它都成了摆设,覃如意做到了“食不言”,但却常给卢雪欢和苏北顾夹菜,——给卢雪欢夹菜用的是公筷,给苏北顾夹菜用的却是自己的筷子。
更重要的是,以前在道观,自备碗筷吃饭的苏北顾甚至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陆有道目光深邃地从二人脸上掠过,她尝试给苏北顾夹一个包子,但在伸出筷子之前,她先问了句:“小师叔要吃包子吗?我给你夹过去。”
苏北顾很是自然地道:“哦,不必了,师侄吃吧!”
陆有道确认了,苏北顾的习惯未变,只是覃如意的举动已经融入到她的习惯中,也成了她的习惯罢了!
吃过了早饭,陆有道并没有提出告辞,反而还借着“知县夫人”的身份,以体察民情为由,准备在乡里待久一些,还想让苏北顾带她到乡里走一走。
覃如意热情主动地道:“北顾还有事要做,不如由我代劳吧?”
陆有道只想跟苏北顾多相处一阵子,但她转念一想,与覃如意相处也好,正好能借机试探一下对方。
“那就有劳覃娘子了。”
卢雪欢道:“让秀秀也陪着吧,有个使唤的人。”
陆有道微笑道:“不用,我带了婢女来,她们就在外头。”
“那秀秀你去帮北顾的忙吧!”卢雪欢只好把穆秀秀指去给苏北顾打下手。
陆有道发现卢雪欢这儿是个不错的突破点,于是问:“小师叔要忙什么呢?需不需要我找人帮忙?”
“北顾准备种几亩菌菇,眼下正在培育菌种,这种时候谁都帮不上忙,只能替她干一些粗活罢了。陆居士的婢女没干过这种活,还是不劳烦她们了,让我们家的丫头去就行了。”
这不禁让陆有道回想起苏北顾在太真观时,除了修炼之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待在菜圃种菜。没想到她回了家,不仅没有安心地将农活交给下人去做,反而还开始种菌菇了。
陆有道没有多想。
出了苏家后,覃如意恭敬地问:“陆居士想去哪儿视察?”
没有别人在,陆有道也不需要伪装了,她的脸色冷了下来,凉凉地瞥了眼覃如意,道:“我初来乍到,对浮丘乡并不熟悉,你既然是这儿的人,那还是你来带路吧!”
覃如意便当她是真的来体察民情的,带着她到乡间走动,告诉她浮丘乡的百姓生活如何、收成如何,是否有天灾人祸等。
陆有道忽然道:“能否给我说说‘轧棉机’的事?”
覃如意一顿,道:“苏家就有轧棉机,不过租出去了。”
“听闻轧棉机是一个姓覃的木匠造出来的?我记得你也姓覃,莫不是你的本家?”
覃如意如何听不出她的试探之言,微微一笑,道:“那位姓覃的木匠正是家父。”
她没说轧棉机是她爹造的。
好在陆有道也没在意这种细节,在确定覃如意的身份后,她抛出了自己问题:“你怎么会在苏家,还穿着小师叔的道服?要知道道士的衣服是不能随便给俗人穿的,她向来恪守宫观礼仪,怎么会……”
覃如意一开始的想法跟陆有道一样,她以为苏北顾是那种一心向道,被宫观的规矩、戒律所束缚的正经道士,直到苏北顾告诉她,自己破了不少戒。
再后来,与苏北顾相处的过程中,她才越发感觉到,苏北顾只是一心向道而已,并非只知恪守清规戒律的老古板、老顽固。苏北顾有年轻人的俏皮和玩闹之心,也有不认同世俗、陈规陋习的一面,甚至还打破了很多她对道观、道士的固有想象。
现在覃如意知道了,陆有道与苏北顾虽然是青梅竹马,但她对苏北顾的了解却远没有只与苏北顾相处了半年的自己来得深。这么一想,她先前所感受到的紧迫感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覃如意道:“陆居士不愿意相信这是她借给我穿的,那么就当是我擅自偷穿了吧!”
陆有道怎么可能当真,她心里气得牙痒痒的,却又奈何不得对方。
……
傍晚,苏北顾回到家看见陆有道还未离去,有些吃惊:“师侄是打算留宿吗?”
陆有道朝她挤了挤眼:“是啊,天色太晚了,不好赶路,所以想在苏家借宿一晚,小师叔不会是不欢迎吧?”
苏北顾道:“苏家有多余的房间,又都是女眷,在苏家过夜最是恰当,没有什么不欢迎的。”
陆有道有些纳闷:小师叔就不能别那么理性地分析那么多?她之所以在苏家借宿就只是为了离她更近一些,而不是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不用另外准备空房,我就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