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们分手(39)
苏瑜:“……”
他眼睁睁地看着林水程再度打开了连连看,重新恢复成神游自闭状态。
苏瑜这天回家前,给傅落银发了条短信:“跪了,嫂子真的一边打游戏一边想事啊!”
傅落银笑:“他还没想出来?”
苏瑜:“不敢问,但是好像还没呢,嫂子一直在打连连看解压,消除刺啦刺啦的。”
傅落银回到家时,林水程依然在打连连看,他歪在沙发上,连他回来之后也没有察觉,眉宇间依然带着沉静的思索。
过了今晚,他还剩三天时间。
傅落银给他倒了杯温水,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脸颊。
林水程放下了手机,但是看眼神还没走出来,依然在思考。
傅落银看他这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我先睡了,你记得早点休息。”
林水程连个“嗯”都没给他,傅落银于是和首长单方面互动了一会儿,洗漱睡觉。
半夜,傅落银隐约感觉到林水程洗漱上床了。
林水程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蹭过来吻他。
从上往下,吻他的眉眼,鼻尖,嘴唇,把他吻得醒了过来。
屋里没开灯,傅落银想动,被林水程低低地说了一声:“别动。”
黑暗的室内,只有外边的月色透入,映得身上人眼神发亮。
傅落银伸手拂过他的头发,低声说:“……林水程。”
林水程咬了他一口,声音沙哑:“别动,别说话,不想听你声音。”
还挺凶。
傅落银安静没说话,看他接下来要看什么。
他其实隐约想到了,但是真正看这只小猫咪做出以前没有做过的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意外。
似乎是从上次他吻过他之后,林水程就变得主动了起来。
林水程扣着他的手指,把自己揉进他的气息中时,傅落银感受到了他眼神中残存的淡漠与执拗。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个感觉,林水程是个重欲的人,以前那些配合不是迁就而是共谋。
他配合他,纵容他,林水程第一次越界,第一次违背了情人乖顺的原则——他把他叫醒,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纾解自己的愿望。
可是傅落银生不起气来,他看着林水程眼底的星光,只觉得这仿佛一个梦境——它不存在于现实,不是因为这样的林水程多难得,而是林水程的魂不在这里。
“在目前已知信息的尺度上,两座完全一样的房子,会有什么让人区分出它们的标志性差异?”林水程喃喃着,声音沙哑好听,汗水濡湿他的额发,也沾湿他的睫毛。
傅落银轻轻拂开他的额发,触碰他的指尖:“建造的人。”
“一个已经死了,一个不知道在哪里。建造者隐在幕后。”林水程低声说,“我想不出来。”
声音越来越轻,接近迷离。
傅落银安静听着,随后他说:“我小时候,和我哥一起玩过积木游戏。”
林水程打断他:“你别说话。”
“相同的一组积木,相同的房子,我喜欢从左到右逐个搭建。我哥则喜欢从下到上,先做地基,再盖上层。”
傅落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对他的抗议不以为意。
林水程怔了一下。
“差异是会有的,好学生,只要你问,我就会把我的搭建方式告诉你。”傅落银拭去林水程眼角的生理性眼泪,倾身吻他,“只要你问。”
“那我得问一个十五世纪的逝者。”林水程喃喃说,迷蒙中,他忽略了一切,忽略了傅落银提起了从未提起过的家人,忽略了月色正将他自己的肌肤照得莹白发亮,无比动人。“我得问……我必须问。”
因为那是他一开始就想要做的事。
似梦似幻的黑夜中,一切思绪都漂浮在虚无的热浪之上,淹没在亲吻中。
第27章
这天林水程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看见巨大的蝴蝶飞过镜子的世界,落地后化为翩然人影,是他选中的双刃为足,弯刀作翼的法师,有着精灵的眼眸和飘逸的长发,男女莫辨;镜中世界光怪陆离,走一步,千百个镜像一起动了起来。
这个镜子做成的迷宫成了他小时候玩过的迷宫塑料尺,人影如同渺小漂浮的颗粒,五颜六色的带着刺鼻气息,软绵绵地泡在甜腻的液体中飘浮。
他推开镜子的房间,看见地上摆着两个房子,房子两侧坐着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
他认识他们,但是喉咙哽住了——他无法分辨,两个小小的傅落银低头摆弄积木,抬起头来着看他,那一刹那几乎让他心脏静止。
他们的影子映在镜子的四壁上,就是无数个这样面容的人凝视着他,眼神温柔缱倦。
明净地眼睛看着他,法师在试探对峙,如同程式化一样同时出击又同时退却,同时出生,同时死去,她们本来在按照AI设定好的行走,可是却也在某一个时间节点突然静止下来,纷纷转头看向他,精灵的眼眸里映出他的影子,寒刃向他刺过来——将他一分为二剖成两半。
散落在地上的影子,正好是那副十五世纪的名画。
名画上的人也在盯着他看,念他的名字——
“林水程。”
林水程心脏剧烈跳动着,惊醒过来,大口喘着气。
他仿佛溺水的人,涣散地睁开空茫的眼睛,好半天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还是夜晚,离最后的时间还剩三天零十八个小时。
傅落银睡在他身边,被他的动静惊动了,醒了过来。
他在军区时养成了很好的睡眠习惯,入睡时雷打不动,睡着后一点警报都能立刻醒来,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林水程像是状态有点不对,起身问他:“怎么了?”
林水程揉了揉脑袋,冷汗涔涔:“没什么,我……”
这是噩梦的余韵,被潮水拂过的沙滩,湿润苦咸,尝起来像泪。
当那浪潮退去之后,海滩上留下了一枚贝壳。
林水程刚说了一个字,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住了傅落银的手腕:“我想到了,我得去一趟学校的量子实验室。”
这仿佛是从噩梦的余韵中带来的一个不自知的小动作,是下意识地寻求一处温暖和依靠,所以他抓紧了他。
他疲惫,苍白,憔悴,连那一片弯弯的睫毛的甜美弧度都变得凌乱了起来。这样子像他那天答辩的时候,昏暗的光线,散落一地的纸张,答辩室里暖气嗡嗡的,一切都昏沉迷蒙,可是他全身上下都在发光,他拿着记号笔转身往白板上写字的样子,能惊动沉睡的星星。
傅落银看了他一会儿,伸手碰了碰他挂着红的眼尾,是他抚摸小猫咪的力度:“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林水程想了想,肯定的点了点头:“有,我还是需要原子级别的横截面扫描对比,你能帮我联系一下最近最快的飞旧太平洋分部的空间车吗?我想找我导师借用一下实验室。”
空间车比飞机快,但是很紧俏,一般都需要提前预约。他现在只剩下四天不到的时间,如果只是飞过去做个横截面的扫描对比,或许应该来得及。
傅落银说:“你先说你要干什么,我的好学生,我看看怎么帮你安排。”
林水程理了理思绪:“我要先去申请学校的量子实验室,申请横截面取样,然后飞一趟旧太平洋分部扫描鉴定,等待结果的时候继续回学校进行运算。”
“那么你不需要飞旧太平洋分部,我现在送你回你学校取样,然后你跟我回七处。”傅落银慢悠悠地说,“七处有第十七代扫描式原子探针和第五代量子计算机,还是两台。”
林水程怔了一下:“可是最好的扫描式原子探针在……”
傅落银说:“在杨之为那里,不过杨之为那一批的器材就是我们公司生产的,同批质量最好的一批留在七处,只不过一般不对外公布。”
他开了灯,迅速起身穿衣,看林水程还呆呆地坐在床上,于是耐心地坐下来,把林水程捞到怀里,给他穿衣,扣扣子。
林水程不知道他家里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他具体在七处做什么,现在如今能够派上用场,傅落银其实还觉得有点好笑——这只情人小猫咪跟在他身边两年,怕是连一点儿傍上大人物的自觉都没有。有便利可以用,还不知道该怎么用。
上次他跟他一起吃饭时,林水程还问他到底是开公司的还是当兵的。被易水牵连去了七处的那一次,他也没在,不知道林水程是怎么看他在七处这件事的,对于他的背景,林水程大约还缺乏一些明确的了解。
林水程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下意识地说:“我还是去杨老师的……”
“别舍近求远,我的好学生,来回一趟两三个小时,就这么点时间,出了问题你还能分身不成?”傅落银揉了揉他的头,心里知道这或许就是林水程当学生的一点拧着的小清高,伸手把手机里一条扫描电子文件给林水程看了看。
那是一条七处中申请调用实验器材的报告。
申请人傅落银,批准人傅落银,处长肖绝盖章。
只是调用实验室,用作项目上报的就是名画鉴定案这个项目,日期是五天前,林水程刚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那一次。
尽管林水程坚持自己想,傅落银还是开启了这个申请。
这是正儿八经的任务立项,只要是有关这个项目的一切,都有动用这些设备的权力。等于说,早在五天之前,七处就已经帮林水程兜了底亮了保护牌,尽管他本人一无所知。
傅落银不是不信任林水程的能力,他单纯只是替他准备一条后路而已。
林水程年轻稚嫩,尽管其他的没告诉他,傅落银从小在傅凯身边耳濡目染,对星城内部学术界的那点关系一清二楚,这事就算前期没有人插手做小动作,林水程只要出头了,难免都会被人盯上。资源最多,竞争最激烈的地方,打的就是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