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旧爱(3)

　　你看，即便多年后同性婚姻合法，在当初反对立法的那波人和深受他们言论影响的群众眼里，像他这样的人仍是怪物一样的存在。
　　宁兟又抹了把脸，进便利店买瓶矿泉水，仰头一口气喝下，将空瓶子丢路边垃圾桶里，掏出手机，给佟辛发微信，约他吃烧烤。
　　这个点，他应该也下班了。和佟辛相识的地点比较特殊，是在墓园，那天他爸忌日，宁兟坐在墓碑前和他说了许久的话，喝了不少酒，离开时脚下打滑，差点滚下台阶，还好佟辛伸手拉了他一把。没过几天，两人又在兼职的炸鸡店相遇，之后便成了朋友。
　　佟辛回过来：正馋着呢，二十分钟后老地方见。
　　老地方在城北某条小巷里，宁兟瞄了眼时间，收起手机。现在过去，跑快点应该能在烤翅上桌前赶到。
　　.
　　谭颖前段时间接了个大项目，在紧要关头请假飞了趟法国，得力助手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这些天没日没夜收拾残局，几乎是住在公司里了，连闺女都只能在用餐间隙里抽空看几眼。吃完饭一抹嘴，抱住女儿亲两口，叫她要乖，听舅舅话，紧接着又一头扎进工作堆里。
　　邹景恒牵过朵朵，和表姐告别，离开办公区域，乘电梯下到停车场。
　　小女孩儿一路闷闷不乐，邹景恒问她是不是想跟妈妈在一起，朵朵摇头，说：“妈妈不让我吃麦当劳，也不让我吃烧烤，我更喜欢跟舅舅在一起。”
　　不是想妈妈，是想垃圾食品。邹景恒放心了，将朵朵安置在副驾座里：“我也不会让你吃。”
　　“我前天刚吃了麦当劳，今天不吃了。”
　　“烧烤也别想。”
　　“舅舅，你看我爹不疼娘没时间爱的，就可怜可怜我吧，好不好？”朵朵抓住邹景恒袖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我们班里好几个小朋友去吃，都说超好吃，还有烤龙虾，我好爱呀。”
　　听到“烤龙虾”，邹景恒有点恍神。
　　“舅舅，你是没发现，我心爱的小枕头都湿了。”
　　“嗯？”邹景恒将注意力收回来，“怎么了？”
　　“我流了一整晚的口水呀！”
　　邹景恒：“……”
　　这小孩儿最近中文水平突飞猛进，是该给点奖励了。
　　.
　　宁兟中途休息了几分钟，今晚状态不是很好。到烧烤店时，不仅烤翅上桌，龙虾也上了。
　　“你又跑步？”店里人满为患，热闹非常，佟辛用脚推过去一张塑料凳子，抬高音量，“上瘾了这是？”
　　宁兟坐下。他不是对跑步上瘾，他是对某个热爱跑步的人上瘾。他不爱运动，是认识邹景恒后才喜欢上的，准确说，是喜欢上邹景恒后，为了将人追到手，每天早起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晨跑，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打车多贵啊，跑着过来还能省点钱买水喝。”宁兟戴上一次性手套，动手剥虾壳，问佟辛，“除了这俩，你还点了什么？”
　　“羊肉串五花肉鸡胗鸡腿鱿鱼鹌鹑蛋土豆片金针菇韭菜茄子豆腐干玉米花菜秋刀鱼生蚝。”佟辛一口气说完，喘口气，又道，“还想吃什么你自己拿。”
　　“我还能吃什么，都被你拿完了。”
　　佟辛神秘兮兮：“还有羊蛋。”
　　宁兟笑着摇头，将去壳的虾肉放到佟辛面前的盘子里，佟辛右手拿筷子，飞快夹起丢嘴里。
　　“前几天我同事说他家楼下新开了家烧烤店，非要请我，他为了和女朋友约会跟我换了几次班，可能是过意不去想还我人情，我找不到推拒的理由，就去了。我跟你讲，是真难吃。”说话间宁兟又剥了两只，给佟辛一只，另一只放自己嘴里，嚼两下，点点头拿纸擦手：“这里除了远点挤点，没别的缺点了。”
　　就这会儿外头又进来一波人，吵吵嚷嚷喊着老板清桌子搬啤酒，宁兟背对门口，懒得回头，佟辛随意看了一眼，低头咬鸡翅，又看一眼。
　　“怎么了？”宁兟注意到他的眼神。
　　“刚进来那人，”佟辛压低声音，“超级帅。”
　　佟辛极少夸人，宁兟听完忍不住扭头，然后整个人定住。佟辛见宁兟看得呆了，偷偷在桌底下踢他脚。
　　又一盘烤串上桌，宁兟回过头来，随手拿起一串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往嘴里放，给烫得嘶嘶皱眉。
　　邹景恒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遇见宁兟，表情管理有一瞬的失控，好在他反应迅速，在朵朵指着宁兟喊出“馄饨哥哥”前，将她小手抓回来：“不许讲中文。”他这句也是用的外语。
　　朵朵眉一拧嘴一嘟，可烦死这善变的男人了：“舅舅你讲点道理好吗？刚才在车上还夸我中文水平进步了让我继续努力，这才半个小时不到，又让我讲法语，这样我很累的！”
　　邹景恒只问她一句：“想不想吃烤龙虾？”
　　朵朵立马抱住他脖子：“妈妈说明年给我报日语班，舅舅你高兴就好。”
　　邹景恒不太高兴，转了两圈没找到座位，只有两处可拼桌，一桌俩女生，一桌俩男生。女生在窃窃私语，他一大男人坐过去不大合适，邹景恒抱着朵朵侧身，让旁人过去，就在这短短几秒钟里，他做了决定。
　　佟辛又踢宁兟：“那个抱小孩的大帅哥朝我们走过来了。”
　　“我看到了。”宁兟捏紧筷子，语速飞快，“等下找机会帮我问问他和那女孩的关系。”
　　佟辛找不到机会，因为那男人抱着孩子从他们桌旁经过，径直往门外去了。
　　“他走了，哎，这生意也太好了吧，都没地方坐。”见宁兟郁郁寡欢，佟辛又说，“我刚仔细看了，其实也没长得多好，再说已经结婚生娃了，肯定是直男。”
　　“你怎么那么肯定他已经结婚了？”宁兟问。
　　佟辛答得小心翼翼：“那女孩跟他长得很像，你不觉得吗？”
　　宁兟垂下眼去，拿筷尖戳盘里的金针菇：“长得像也不一定就是女儿，也有可能是他……”
　　兄弟姐妹？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邹景恒从不说家里的事，宁兟不知道他有没有兄弟或者姐妹。他看起来很孤独的样子，应该没有吧。
　　“对哦，也有可能是侄女，我一同事，他侄女就跟他长得非常像。”佟辛左手戴着手套，不方便剥虾，就给宁兟夹土豆片，“来来来，高兴点，我们吃。”
　　宁兟高兴不起来，一连两次对他视而不见，那人是铁了心要拿他当陌生人。
　　凭什么呀，明明被丢下的人是他。
　　宁兟咬一口土豆片，又被烫到，这次直接红了眼眶。
　　混蛋！


第4章 我哥已经有心上人了
　　邹景恒突然打了个喷嚏，把朵朵吓一跳。
　　“舅舅，你感冒还没好吗？”一大一小牵着手站在路口，老城区的街道上人来车往，拥挤吵嚷，朵朵仰着头看邹景恒，他很安静，她能感觉到，舅舅心情不好，“药要按时吃呀，病好了人就舒服了。”
　　生病了是会心情不好，她每回生病都特别不高兴，连平时喜欢的东西都看不顺眼。舅舅肯定也是这样。
　　邹景恒心不在焉“嗯”一声，摸摸她脑袋。
　　二十分钟后，店老板送来打包好的烤串和龙虾，邹景恒接过，道完谢，抱起朵朵横穿马路，到车前。解锁开车门，将朵朵放进后座，找出报纸铺座位上，打开打包盒摆好，对她说：“吃吧，小心点别把衣服弄脏了。”
　　朵朵受宠若惊：“舅舅，真的可以吗？”从来没人敢在他车上吃东西，妈妈也说过，千万不能在舅舅车上吃任何有味道的东西，在他房间里更不行。
　　可这烤串好香好香啊。
　　邹景恒开着车门通风，从兜里摸出烟盒，对朵朵说：“今晚可以，趁热吃吧。”
　　“谢谢舅舅！”她突然觉得有一个善变的舅舅其实也挺好。
　　邹景恒倚在车旁抽烟，轿车是沉稳大气的款式，和其主人一样，低调之中透着几许华丽。邹景恒无疑是帅气的，但这帅里掺了太多的冷，看着便显得忧郁，覃舟他们几个自小与他熟识，习惯了他内外兼冷的性子，但他们不知道，有那么两三年，在他们几个看不到的地方，邹景恒活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他会开玩笑，会闹脾气，甚至会耍流氓。
　　只是那个给他带来无数欢乐的人后来丢下他跑了，他气极恨极，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当初自己脑热一头栽进去。他用几年的时间再次在心里筑起高墙，那个玩弄他感情的人却在这时又跑回来，妄图在城墙下敲开一扇门。
　　他以为他是谁，天仙吗？
　　邹景恒从车里拿出烟灰缸，将烟头按灭在里头，心头升起几许烦躁，真令人生气，几年不见，那人竟长得比上学那时更好看。
　　邹景恒又点了支烟，冷冷地想，肯定也比那时更会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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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人？”佟辛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宁兟喜欢男人他是知道的，但他也知道宁兟绝不是那种大街上见到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不管是直是弯有无对象上去就想搭讪的人。
　　相反，在这方面宁兟一直都挺无所谓的，佟辛有一回说要给他介绍对象，宁兟直接一句话回绝：没兴趣。
　　可看他那样子，又似乎对刚才那男人挺有兴趣的。
　　奇了怪了。
　　“不认识。”宁兟从竹签上狠狠咬下一块羊肉，在嘴里用力嚼着。
　　佟辛也拿了串羊肉：“那是，一见钟情？”
　　宁兟没吭声，低头猛吃。佟辛看他两眼，也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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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喝足离开烧烤店，往巷口走去，这时佟辛接了个电话，宁兟听他叫师兄。
　　心下了然，哦，那个长得挺酷的黑老大。宁兟见过他几回，佟辛还想过要撮合他俩。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