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说(10)
赵任琦先是要去抢夺陆少鹏的手机，陆少鹏看到突然出现的人，明显楞了一下，但对危机的直觉令他下意识将手机往口袋藏去，赵任琦跟着追去的手在手机消失的一霎猛地转向，鹰爪似的迅速扼住陆少鹏暴露在外的脖颈，然后手腕施力将人直接从椅子上摁摔在地上。
桌椅都被冲击力撞歪了位置，一阵的乒乓凌乱声，人声细琐，夹杂惊叹与低矮尖叫，暴力与未知正发生在这片小角落，突生的变端吓住了人们的行动力。
赵任琦并没有一开始就下死力，而是一点一点的，凌然冰冷地看着陆少鹏的脸慢慢涨红，他微伏着腰，与陆少鹏瞪视，倏忽扬眉，甚至不吝啬地冲人扯起一边嘴角，赵任琦不徐不缓地恶毒吐字道：“你拍你妈呢？”
康岚在赵任琦踢门进来的时候就被惊醒了，一颗心脏扑通乱跳，又快又猛，似要震出康岚的胸膛，睡眠不足加上受惊所带来的心慌使他一度头晕目眩。
他迷茫地瞧着眼前的狼藉画面，迟钝的意识怎么也运转不过来。
压制的姿势对陆少鹏十分不利，而且他一条腿还挂在椅子上，另一条腿则卡在了桌椅之间，他现在能自由活动的就只有两只手，而窒息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抬手去掐赵任琦扼制自己的手腕，他知道怎么掐能够让人懈力，但他的意图被识破了，他的想法被赵任琦如法炮制在了自己身上，右手腕上毫不留情的钝痛如潮涌般瞬间霸占填满了他的所有感官，修养如陆少鹏，在此刻也控制不住地在心底高声咒骂问候着赵任琦的祖宗亲戚。
最先冲出来的是周邦伟，就像所有男生劝架时一样，他一边嘴里喋喋不休地劝导着，一边伸手穿过赵任琦的两腋，架着人想要用力往后带离陆少鹏，场面混乱至极，赵任琦的凶狠敌意已经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他用肘部暴力攻击周邦伟的肚子，周邦伟咬牙吃下这一击。
“给老子松手听到没？”
“哥你冷静一点，大家都是同学你……”
“老子让你松手！草！”
赵任琦疯狂挣脱身后人的束缚，砰的一声，周邦伟被赵任琦不断后退的脚步带着整个脊背都砸在了后门之上，厚实的木门被砸地哐当响，周邦伟刚被攻击过的胃部一阵痉挛，在突然上泛的欲呕冲动刺激下无意识地放松了禁锢人的力道。
这时康岚终于站了起来，他先是疑惑地叫了一声赵任琦的名字，赵任琦显然是听到了，因为他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这个“瞬间”，快得几乎到了诡异的地步。
赵任琦朝一边撇着脑袋，只留给康岚小半张侧脸。
康岚看看正坐在地上脸红咳嗽的陆少鹏，又看看周身戾气的赵任琦，这一幕的强弱势差异实在显眼到了刺眼的程度，康岚皱眉，摇头像是不可置信道：“赵任琦你在做什么？”语气里有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责怪。
“我在做什么？”赵任琦转头，眸光是冷的。
康岚心下一跳，是被赵任琦发红的眼眶惊的。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在做什么。”赵任琦歪着脑袋，话说得极轻，还有股天真的意味。
下一秒他遽然暴起。
“——啊！！”是女生的尖叫。
康岚的反应力从未有过的敏捷，他几乎是和赵任琦同时同频动作的，只不过一个是想拖过椅子，另一个则是反方向施力抓着椅背不让人将其夺走。
康岚的手很痛，赵任琦力气大，加之他在慌忙间抓住的并不是什么好使力的部位，只是哪怕手心一片火辣辣的毛糙刮蹭感，康岚也绝不敢松手。
他是疯了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每个教室都有监控的他难道不知道吗？
“赵任琦！”康岚第一次大声吼他，“你有病吧？”
赵任琦闻言默不作声地定定盯着康岚。一分分一寸寸，将他的面孔与愤怒神情复制般在自己的心上一刀刀剜刻着。
突然，他自嘲似的哼笑一声，劈手抢过椅子，在一众喊叫阻止声中面无表情地随意把椅子贯在了后墙上。
然后他谁也没再看一眼，只在临走前最后拍了拍周邦伟的肩膀，开门走了。
看似漫长的过程，其实也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而已。逐渐的，在赵任琦离开之后，有人走上前来安慰陆少鹏。
康岚定格在原地，他双手握拳，那上面还残留着刚才与赵任琦夺椅留下的刮痛灼热感，他想起赵任琦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暗淡，康岚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可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自言自语道“你又输了”，接着开门也走了出去。
只是康岚没有想到的是，赵任琦哪里也没去，他就靠在门旁的白墙上。
赵任琦显然一副没想到康岚会跟着出来的表情，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没有人率先开口或有所动作。
赵任琦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靠墙，过了一会儿，他不耐烦地“啧”了声，然后转身走了。
康岚立马跟上。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想起赵任琦那样的眼神，就说什么也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待着。这也是习惯，破烂烦人的习惯。
康岚只顾跟着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到了远离教学楼的地方。
“我有病，你还跟着我干嘛？难道你也有病吗？”
赵任琦停下，侧头吊儿郎当地说道。他的心情又被分成了两派，一派在说他都跟你走了那么远了摆明是要跟你和好，你说的啥话啊这是；一派则是他说你有病，你有病，他为了陆少鹏说你有病。
康岚听了这赌气的话，叹息想到，可不是嘛，他是挺有病的。
从喜欢上赵任琦的那一天开始就得病了，而他胡乱表白的那一天正是他病得最重的时候。
“我是挺有病的。”
康岚在承认这一点之后，突然就释然了不少，有些话，好像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开口。
第17章 所有物·上
康岚跟着赵任琦进了一间空教室，赵任琦没管康岚，他径直走到讲台上，蹲身把教室配用的电脑主机开了，然后算不上温柔地一把扯出键盘抽屉。
键盘抽屉的两边滑道因经年的使用而早已生锈，赵任琦才扯出一点便卡住了，他面无表情地一通暴力捣鼓，键盘抽屉在刺耳噪音中被他完全拉扯了出来。
康岚默默地关上门，一步步走到了赵任琦旁边，他一只手搭在讲台桌上，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电脑开机了，赵任琦握着鼠标噼里啪啦一路点开各种文件夹，终于，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康岚看着他双击点开游戏拳皇，看着他目不斜视地选择角色再进入战斗，康岚记得这个，小时候他上赵任琦家里打游戏的时候就玩过，在他们两个都还没有长大，小得可以一齐挤在一张电脑椅上的时候。
“没话说就走远点行吗？挡光。”他语气里的不耐烦表露得明显。
康岚一顿，还真就转身朝门走去，赵任琦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又迅速转回了头，盯着电脑屏幕神色懊恼身体僵硬，连他操控的角色被敌人狠狠贯到空中也不见他手下做什么反抗。
“啪嗒。”
赵任琦的呼吸一滞，睫毛细微颤动，余光里攀在天花板上的灯管一盏盏亮起来。
康岚再回到赵任琦旁边的时候，看着游戏画面疑惑道：“怎么输了？”
“要你管。”赵任琦转头凶狠快速地说道，好像一只豹子，还是会咬人、咬了人又死不承认的那种。
就在这一简短到毫无内容可言的对话之后，他们之间再度陷入沉默，随着时间分秒的流逝，赵任琦按键的动作变得愈发急躁，康岚接连看到他操纵的角色放空了一个又一个技能。
康岚倒是想开口，可赵任琦这一局接着一局的架势让他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焦灼的气氛散开在空气当中，康岚抿嘴，眉头浅浅地蹙起来，“你……”
“你要是觉得和我无话可说，那我还是建议你回班级去安慰安慰你的新同桌。”赵任琦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转头看康岚，语气也十分冷淡，就是在说到“新同桌”三个字的时候，着重加了重音，他继续道：“我一点都不介意。”
康岚没想到赵任琦会和自己同时开口，他说得轻，自然是被赵任琦的声音盖过了。
“我们不是同桌。”
“哦，”赵任琦的声音不大不小，他侧头摆出一个假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康岚能感觉出赵任琦正在生气，却又丝毫不清楚他生气的理由是什么，此刻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康岚既觉得莫名其妙，又浑身上下都非常不自在。
“为什么要打架？”他决定速战速决。
“怎么，你心疼啊？”赵任琦放开键盘，不再管人物的死活，而是面对着康岚一副对峙的姿态，他人高，沉着脸说话的时候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心疼那你就赶紧回去啊，还待在这里是想干是什么？”
康岚惊奇于赵任琦的答非所问，却又不禁被他的话带过去。
“我心疼什么？”
“当然是你长得帅性格好考第一试场还会教你打乒乓球的小白脸，我看他真是好得不得了，不像我要啥啥不会只会跟人打架是吧？”
康岚被噎住，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任琦的情绪明显不对劲，可他找不出“因”，更遑论让他说出对症下药的话。
“你先冷静。”
“我冷静？”赵任琦皱眉歪头，“我很冷静啊。”
“你缺人吃饭不可以找我吗你找他？我连周二周五能跟你一起吃饭都是求来的他凭什么就能跟你一起吃？是不是以后一三四他二五我，我他妈的还要比他少一天是不是他妈的我凭什么啊？”
赵任琦的声音很大，跟在耳边炸开似的，康岚无端被吼被怪罪，平时的那点逻辑好像不够用了，他尚未反应过来赵任琦说了什么，心尖喉头脑中央已是满满地被不知所措所霸占，细察之下，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赵任琦见康岚不作答，冷笑一声，他转身握着鼠标将屏幕上的各种窗口一一关闭，“约你你也不出来，不跟你说话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我这个人？还是对象变成陆少鹏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说完，他用力把鼠标往桌上一砸，发出的巨大响声吓得康岚眨了两下眼。
康岚并不想和赵任琦吵架，何况是这种无理取闹的近乎撒泼的行为，但是他又不能走，他多少还是知道赵任琦的，如果这个人发火了不及时熄灭的话，那一点火苗都能烧到太平洋去，到时候反倒对谁都不好。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去摆正被赵任琦砸反了的鼠标，“没有啊……我是真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