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猜我金主是谁(37)
向来这样,他觉得好,就统统塞给他,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过。
以前想到贺东明的时候,连心脏都抽的发疼,那疼痛从四肢百脉浸开,把他扯到万丈深渊里,看不见阳光,直觉的前路一片漆黑,而现在想到贺东明的时候,陆柠发现,原来他也是能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虽然伤口还是会疼,却没了那种噬骨的冰冷和绝望了。原来所有的喜欢,最后都会败给时间。他只需要再长,再长,再长一点的时间,提到他的时候,不觉得疼了,不觉得恨了,也许,那喜欢才真正的结束了。
他只需要时间。
然而,贺东明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
拍摄《青年说》的前一天晚上,陆柠接到了贺东明的电话,他其实很久没有听到贺东明的声音了,他的声音,在那样一个沉寂的夜晚,显得突兀又沉静,还有几分异样的温柔。
“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陆柠怔怔的,终于笑“贺先生,你把五十斤的食物压在一个还勉强可以裹腹的人身上,你不怕他被压死?”
那边没了声音,良久,陆柠才听到一声笑,那笑有几分昂扬不羁的意思“你们嘉业的人,都这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吗?我贺东明的人,谁敢做什么?就是捧上了天,他们也只有羡慕的份。更何况,我护着你,你怕什么?”
陆柠知道,这才是他一直和贺东明无法沟通的原因,贺东明理解不了他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因为他的生活环境,他所拥有的一切,注定了他能张扬无惧,而他不能。他只能活在现实中,忍受这条条框框的束缚。就像很久以前,贺东明也是那样嫌弃他,嫌弃他遇事任人欺负,丢他的脸。他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过,就算想了,也未必能想明白。陆柠在这一刻深刻的知道,原来他和贺东明,完完全全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眨了眨眼睛,没有觉得疼,只觉得麻木。“贺先生,你护着我,可你总有一天不需要我,到时候,我要怎么办?”
贺东明是一棵大树,他只是树边的野草。以前他靠着大树庇护,而现在,他想自己变成大树。
那边忽然没了声音。
纵然是贺东明这样万事都在心中有沟壑的人,一时竟也无法回答,未来的事有多么不确定,没人比贺东明更加明白。就是想把陆柠绑在身边的贺东明,在那一瞬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陆柠的喜欢,够不够支撑的很久,很久,甚至更久。他没有想过他和陆柠的将来。
将来不论他成家与否,陆柠却是一定要绑在他身边的,就算将来分开了,他不会亏了陆柠。然而一想到陆柠和他分开,也许会和一个女人,或者是男人,用那双腿,缠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腰,用那双湿润的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另一个女人,就想撕碎,和毁灭。
陆柠只能是他的。
贺东明沉默了良久,终于说“没有那一天。”
陆柠呵呵直笑,一辈子是多么沉重的誓言,贺东明,哪里能给他一辈子。
那个春日的深夜里,贺东明听到陆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是他没有哭,只是问他“我们,就这么结束,不好吗?”
“给我一条生路,不行吗?”
什么时候回到他身边,竟然成了死路?
贺东明忽然间觉得心脏抽了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就好像被人揉碎了一样,一片一片的沉淀在了血液里,顺着血液流经四肢,他的脸色发白,他想说不好,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挂了电话。
贺东明是个没有三观的人,他要的,向来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而结果自然皆大欢喜。他挂了电话的原因,不是他想给陆柠一条生路,而是他发现,在陆柠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求他给他一条生路的时候,他竟然心疼了,好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抽离一般。贺东明长到这般大,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现在眼前有一样东西,打碎了,他就能得到,而他,却已经心疼到,无力去打碎了。
而前一天他还想着,拿着一些他所能给他的东西,哄他开心,如果那东西乐意回来,他不介意在他头上戳一个贺氏的章,让那些到处传风言风语的,乱七八糟的人看看,陆柠到底是谁的人。
贺东明觉得他的胃有些疼,他的胃向来不好,以前都是陆柠,给他买胃药,熬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喝完才会跟着弯起眉眼笑。
他以为陆柠曾经做的那些他都没有留意过,到这时候,他才发现,竟是都记着的,而什么时候记着的,他确自己都不清楚。
回到他身边……
怎么,就变成死路了呢?
老章从来没有见过贺东明那样的神色,比起来之前的暴怒,砸碎了能砸的一切,这时候的贺东明,却更加显得冰冷沉静。贺先生从来不愿意示弱于人前,那冰冷后头,就像是冰封的河床,下面是温热暖流抑或是汹涌澎湃的暗流,没有人知道。
陆柠静静听着电话里头嘟嘟的忙音,轻轻笑了下。就像是,手上的那只风筝,终于飞走了似的。
人的一辈子很长,他们纠缠也不过两年。
而有些人的喜欢,一眼便能看到尽头。尽头是苦,又何必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他是真的害怕,再头破血流一次。
第71章 大山
《青年说》这个节目以对国内不同行业的青年访谈记录当代青年的成长历程,陆柠录是第一期的开场嘉宾。录节目的时候很多都是外景,有时还需要进山。节目组查到了陆柠曾经捐助过的小学,在远郊的山区。这一场外景定到了了最后才拍。
节目的主持人是cnn的名嘴,安嘉成。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采访风格以犀利著称。
网上的事安嘉成知道不少,却并不是他八卦,而是刻意做了采访前的准备,陆柠名气很大、只是除了名气,什么都没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就是《江山谋》。凭什么来这里?年纪轻轻能做上cnn节目的主播,有才华有人气,安嘉成有自傲的资本。是以头一次见面陆柠就被这位名嘴来了一个下马威。
当时陆柠刚进了演播室,在后台一头撞见了安嘉成,林雪如事先给他看了照片,他先是愣了一下,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安嘉成几乎是当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去。陆柠尴尬了一下,林雪如在一边小声用只有陆柠听的到的说“这人气性大的很,自己台里的人他都瞧不上,要不是他家里,谁把他当回事?”
安嘉成的父母小道消息说都是军职,具体也没什么人清楚,只是在这权贵扎堆的地方,旁人还得看他的脸色,只怕是权贵里头的权贵了。这样的背景的确没人敢怎么样他。但是说到底,人家自己也是有本事的。
陆柠没有说话,却听见安嘉成回过头道“这种节目不是你这样的人能上的。”
陆柠抬眼道“这就是贵台的待客之道?”
安嘉成被他一噎,瞪了他一眼。
陆柠也没有再多理会他。
后期拍摄外景的时候安嘉成虽然私底下不待见陆柠,工作的时候却是极认真的,陆柠甚至以为之前同他针尖对麦芒的人不是他。
摄制组进山的时候并不是个好天气,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他们一行二三十个人,两辆大型工作车走在蜿蜒的山路上,陆柠被颠簸的脸色煞白,安嘉诚便在一边嘲笑他“陆老师您这样的身体,还是回去好好练练表情拍戏。”
陆柠被他那声陆老师刺的哭笑不得,这安嘉诚私底下像个没皮没脸的杠精。他心里这样想着,也没有说话,无非让他逞些口舌之快罢了。安嘉成见陆柠没说话,自己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也不说话了,倒是一旁的工作人员客客气气的悄声和陆柠说,安主播就这脾气,让他不要介意。
一行人进了山,走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了那所陆柠捐助过的学校。陆柠这几年捐了不少钱,有的以贺东明的名义,粉丝送给他的东西,有名有姓的以粉丝的名义捐了,无名无姓的便都被林雪如以他自己的名义捐到了这座偏远的学校里。
学校里的老师几乎都是相当年轻的老师,他们把自己最美的年华都奉献给了大山,和大山里的孩子。摄制组采访了一些孩子,这些孩子大部分是留守儿童,他们没有见过陆柠,却知道很多东西都是一个叫陆柠的哥哥给他们的,陆柠那样红,他们却连像样的手机都没有,也不知道陆柠原来是明星,同城里追星的孩子天差地别。如今见了陆柠,便纷纷围了上来,一口一个陆柠哥哥叫着,单纯而朴实。
这世界上,再还有哪里比这些孩子更加干净的。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悄悄扛起了摄像机,只有安嘉成站在一边嗤之以鼻“有些人就是爱做戏。”
这倒是不怪安嘉成,这世界上有人真心资助,就有人沽名钓誉,沽名钓誉者,恰恰是最多的。很多名流不缺那个钱,他们缺的是良心。
等录完节目,已经到了深夜。恰好山里有个孩子发烧了,便搭着摄制组的车,准备送到市里的医院看看,那是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叫孙甜甜,小姑娘父亲早亡,母亲外面打工,一个人住在山里,还带着弟弟,烧了好久,要不是老师发现了,为了省那点药钱,只怕要活生生的把自己烧死在山里。很多人都很难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孩子,在艰难的活着,艰难的学习,艰难的成长,在泥泞中开花结果。
甜甜窝在陆柠怀里,一张小脸烧的通红,为了方便病人,这辆车里只有陆柠和甜甜,还有安嘉以及司机四个人。其他人都挤到了另外的一辆车里。来的摄制组的人哪个不是城里娇养大的,大部分是年轻人,头一次见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孩子,个个抹眼泪。他们想帮这个孩子的心,也确确实实是真的。
山雨越下越大,从淅淅沥沥到气势磅礴,裹着雷声,无端惊的人心间一跳。前方的路越来越泥泞,车愈行愈缓。
不知道是谁,忽然尖叫了一声。
陆柠顺着车玻璃往外看过去,泥瀑俱下,飞沙走石,在纯黑的天幕上,几点微弱的星光,那泥瀑就像是狰狞的巨兽,蜿蜒的山路,几乎是眨眼间被巨兽击垮,坍塌,碾碎。
安嘉成脸色发白,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灾难,开车的司机说,这是泥石流。
山上下了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安嘉成淬了一声“你不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陆柠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已经近乎昏迷了。车上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成了废铁,他们这一辆工作车,甚至同其他的车也失去了联系,放眼看过去,只有一片漆黑的雨幕。车轮很快陷进了泥里,一步也动不了,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车很快便要被塌陷的泥石,卷下山去,砸成粉末。他们只能弃车。司机和安嘉成下去的时候,看了眼陆柠,陆柠怀里抱着小姑娘,神色坚定“带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