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34)
想想又补充道:“我是个军人。”
老太太将信将疑, 可也实在无奈,还是带着两人去了。
她所说的地方是个废弃工厂, 远远看着很平常,走近些才能闻到些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股血腥的臭味,连鸟都不愿多停留。
离这儿不远处就是个村庄,这老太太出来采野菜, 无意中发现荒废有好几年的工厂里传来阵阵恶臭, 便往里面看了看,这一看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村里大都是生活仅仅温饱的老人,没有余钱处理这些尸体, 但任这些尸体长久摆放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村里的人聚起来一商量,这才打算去殡仪馆问问。
几个老人在身后,祝曜渊率先进入厂内, 入眼只见片片干涸的血迹,还有因为拖拽而拉出的道道血痕,肮脏又触目惊心。
再往里,血腥味越发浓重,还夹着无法忽略的信息素。祝曜渊从未闻过这般难闻的信息素, 他捂住口鼻,侧头看钟文冉,发现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不对啊,”其中一个老头说,“之前来这儿的时候,尸体就堆在中央,这……怎么不见了?”
老太太道:“可能有人来收了?”
“不是,”那老头指了指地面,“看这些血,是顺着那间房子里去的。”
有个胆小的:“该不是……凶手回来了吧?”
老人们也撑不住了,祝曜渊心中预想有可能出现的画面,突然转过身去,提高声音道:“奶奶,你们都先回家吧,里面不管有多少尸体,我都会处理掉。”
他觉得已经不必再让老人跟着进去受刺激了,挥散众人,同时也让钟文冉出去等着,钟文冉却说:“毕竟是我招来的差事,我要跟着你。”
祝曜渊皱眉道:“冉冉,听话。”
钟文冉攀住他,抿唇道:“不走。”
祝曜渊这半个月以来头一次有了点笑意,似乎是无奈,往下牵住钟文冉的手,“知道你粘人了。”
二人携手进了工厂内部,这个工厂规模不小,尽管已经废弃,通过庞杂的通道,也能想象到当年有多么宏大,也不知老板是破产还是迁厂了。
这里比所有地方都安静,仿佛与世隔绝,脚步声清晰可闻,踩出去能听见回音,地上的鲜血艳红,越往里越瘆人。
幸亏不是晚上。
钟文冉这样想着,慢慢握紧了祝曜渊的手,最后姿势也成了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双眼睛来。
走了大概有两分钟,突然——祝曜渊脚步一顿,耳朵微动,小声道:“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钟文冉疑惑:“什么?”
“嘘——”
祝曜渊带着他,又过了个通道,通道又长又窄,像个下水管道。
忽然,里面的声音清晰了起来,两人停在原地,对视一眼,祝曜渊挥手,他们便一同趴在了门口,收敛呼吸。
门内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说:“……这次怎么这么多?”
钟文冉眉头轻颦,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但因为太模糊,听不真切,一时想不起来。
另一个则是完全陌生的,声音懒洋洋的,“出了点问题,这种实验死人才正常,就是可惜了这些omega。”
那个熟悉的声音沉默片刻:“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尸体?”
“要不是那群废物罢工,哪用得着我?”陌生的声音冷笑,“性别转换,逆天而行,这么大的研究,成功路上难免需要垫脚石,这也是元帅给我的特权,罢工?呵。”
熟悉的声音便不再说话了,再过片刻,他们准备出来了,祝曜渊直起身子,拽住钟文冉的手往回奔。
这条路直来直去,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边跑还要注意脚步的声音,他们走出通道,钟文冉急促中一瞥,看见了通风管。
正巧这时祝曜渊也看见了,推他进去,自己也挤了进去——
通风管空间狭窄,两人挤一起,钟文冉完全在祝曜渊怀抱的罩拢之中,他们在黑暗中对视,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呼吸交织,心跳如鼓,钟文冉突然伸出手抱住祝曜渊的脖子,将头抵在他的下巴。
祝曜渊摸摸他的头,眸色一片深沉。
等那两人走远了,他们从通风管里出来,往尸体所在的房间走,此时已经完全寂静,只有他们的喘息、脚步声。
祝曜渊伸手要推门,钟文冉却突然拦住,道:“是……死了很多人,对吧?”
他点头,把手垂下去,钟文冉深吸几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平静了许多,声音轻颤:“你开吧。”
祝曜渊一只手抬起来,挡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他的手僵住,几乎要后退着再把门关上,钟文冉闻到了比先前浓烈好几倍的味道,轻轻将祝曜渊的手拉下来,而后震惊地软了下。
只见映入眼帘的堆成座小山的尸体——他们大都睁着眼睛,面颊瘪平,生前纤长的手指柔顺地垂下来,脖子被破开了个口子,血痕已经干涸,鲜活的血液已经不再流出来。
帝国中,omega向来是没有人权的,他们以为至多也就这样了,可从未想过,在这暗沉的地下,这种温顺、不堪一击的生物,还要遭受这样惨无人道的虐杀。
是谁杀了他们?为什么杀了他们?
是因为他们弱小?好欺负?
祝曜渊不知道,但是在成堆的尸骸当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甜腻的信息素、浓烈的血腥味,源源不断的钻进他的鼻腔中,叫他几乎呕吐出来。
钟文冉在他的身旁跪下了,泪水流了满脸,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他为身为omega而悲伤,为同样身为omega的同胞们悲哀。
“那个人提起元帅……”祝曜渊恍然回神,俯身抱住钟文冉,“我们该走了,这事情我们处理不了。”
钟文冉顺从地起来,他被祝曜渊扶着往回走。
两人走得很慢,谁都想回头,却都不敢回头,在这死寂的氛围中,钟文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见来电备注,是实验室里的同事。
就在此时,他的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很像他认识的一个omega——
作者有话要说:再、再撑一天……就放假了……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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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祝博安的葬礼安安静静, 只请了些他生前熟识的好友, 那些劳什子旁支亲戚,祝曜渊一个没请,甚至都没发讣告去通知。
等他们都知道的时候, 葬礼已经办完,人也下葬了, 想借此来探听祝曜渊消息的,都被祝曜渊赶去了墓地, 让他们对着个墓碑打听去吧。
他不需要虚情假意的人来玷污他爸的葬礼。
这时候的祝曜渊偏激、固执,做事不肯留余地,他的性格如此, 几年来唯一的变化就是懂得如何把这些情绪全部藏好。
钟文冉跟着他办完祝博安的葬礼, 本想着再多陪他段时间,可导师那里的请假时效过了,天天打电话过来问。
他总不好让老师对他三催四请, 最终没撑过两天, 神不附体的回去了。
实验室里的日常忙碌辛苦,但只要一空闲,钟文冉便总忍不住去回想那天见到的场景, 成堆的尸体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还有最令他在意的,祝曜渊说“处理不了”和那两个人提及的“元帅”。
还有那个熟悉的声音。
如果钟文冉没听错的话,那个声音应该是杨嘉,杨嘉是他在某次omega平权游街运动当中遇到的一个omega,那时候他在大街上的店里买现磨咖啡, 出门便被人拽进了大队伍中。
这种情况不是一两次了,混乱中他正想办法脱身,忽闻旁边一阵惊呼,原来是个omega被绊倒了。
人群拥挤,极易发生踩踏事故,他见那omega被人踩了一脚又一脚,却没人肯伸出手来帮他,生怕出了人命,艰难地挤过去,挡在他的面前,替他撑出一小片天地,又递过去只手。
那omega起来,一双仓皇失措的眼眸看向他,隐隐有泪,整个人却突然呆滞。
紧接着他回过神,双颊飘红,低下头去,随着钟文冉挤出了人群。
正是杨嘉。
后来钟文冉了解到,他也是被强拽过去的,经过时间的沉淀,omega们团心不稳,搞事情的精力也越发涣散,在路边碰到同类就拉一把已经成为了常态。
两人再聊,发现对方都认为这次运动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虽然他们都是同类,可这些omega们一味地反抗、暴.乱,没有章法的去强逼政府进行革命,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镇压。
“更何况他们从未了解过omega真正的苦难,”钟文冉记得杨嘉这样说过,“这些omega叛乱只是因为他们的alpha对他们不好,大部分被哄一哄就回去了。”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有些嘲讽。
钟文冉就这么交了个朋友,不知是他感知迟钝,还是杨嘉伪装太好,除了这人有段时间太过频繁的找他,他从没感觉到过什么不对劲。
在这种心不在焉的沉思中,他打碎了实验室里的第三个试管,最后决定将杨嘉约出来聊聊。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当钟文冉整理好措辞,想着怎么约人出来时,实验室的玻璃突然被人叩响,他的老师,和一个陌生人在玻璃外与他对视。
他出去,那人自我介绍一番,说是元帅的代表,听说他的实验成果,特来邀请他去给国家做事。
照往常,钟文冉思索片刻也就答应了,但现下他对袁百川的防备正浓,哪能跟着他走?
他委婉地推脱了这门差事,话说到一半,那代表脸便拉了下去。
等他说完,对方已经面色铁青,半眯了下眼,意味不明地一笑,干脆离开了。
当天钟文冉心神不宁,也没顾上联系杨嘉,而是跟祝曜渊打了通电话,这种时候,祝曜渊是他的镇定剂,是他的情绪避难港。
他们听着彼此的声音,多日的疲惫顿时化为乌有。
电话通了一晚上,他们在对方的呼吸声中入睡。
祝曜渊还告诉他:“宝儿,对于我来说,你是我的精神支柱,除了你,世间一切都索然无味,我……”
他顿了顿,说:“我爱你,我想你。”
当时听闻这句话,钟文冉只感觉到肉麻和莫名,他捂住滚烫的耳朵,忽略掉了那潜伏在暗处、细微的不安。
在第二天,钟文冉的实验基金就出了问题,说是被人给冻结了。
他没有当一回事,该学习学习,该工作工作,直到又一星期,他往家里打电话,发现没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