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术师(脑洞悬疑)(43)
飞廉问:“他说什么?”
衣影道:“他说‘拿一下我的笔记本’,他报告还没写完,啊哈。”
飞廉:“……”
衣影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几个人都在他跟前围着,劝他休息,动手术。就我一个实在人,我真的给他把笔记本拿来了。后来他又撑了一个多小时,死了。”
飞廉“啊”了一声,说:“我……我不知道这事。我也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他‘死’了好多年了,我从小看见的都是那个衣冠冢。”
衣影却沉浸在回忆里,片刻后说道:“羲和挺不待见我的,说我是个冷血生物。我觉得也是,因为再来一次我还得那么做。基因病是没得治的,我只是给他死前递了个本子,我觉得这是最佳方案。”
飞廉好像明白了什么。
衣影叹了口气,道:“最佳方案,总得有人去做吧。”
他说完,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提起自己搁在一边的拐杖,继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飞廉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又如此真切地触摸到了衣影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但是他此刻却拿不出任何安慰他的办法。
因为衣影的最佳方案,是直接放弃了九个受害者被救的希望,才抓到了幕后的罪魁祸首。
基地里的所有人都签过和飞廉一样的生死契约,他们都自愿为了一先生的安危而放弃生命;但承载着如此多性命的那个人,却不是自愿如此的。
……
接下来有足足三天的事情,衣影又进行了一次没人能理解的骚操作。
他把自己也关进黑屋里了!
和白乐乐同志一样的黑屋,没有光,没有声音,除了必需品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被关在里面两小时就能算作是酷刑般的精神折磨。
这两个人在隔着墙的两个黑屋里,就这样呆着,偶尔能听见里面发疯的声音。
白乐乐发疯是捶墙、砸枕头,衣影发疯是唱歌——反正听上去都挺精神不正常的。
飞廉在外面都快抓狂了,要不是必须在外面处理烂摊子,他真想把自己也关进去试一试那个感觉,是不是发了疯的人呆在里面会如登天堂啊?
第二天的时候,勾陈进了重症病房,医生单方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这把飞廉从发疯的边缘拉了回来。
又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抢救后,勾陈活过来了,但是癌细胞全身扩散、药石罔救,医生的建议很简单:吃点好的吧。
飞廉坐在勾陈的床边,神情已经呆滞了,脑子里完全没在思考任何东西。
勾陈醒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脸,不由地努力了半天,虚弱地说道:“飞廉,先生是死了吗?”
飞廉下意识道:“还没。”
还没!
这两个字无比精髓。
勾陈笑了一下,说:“那你为什么一张新晋寡妇的小脸儿?”
飞廉说:“先生把自己关进黑屋里去了……两天了,还没出来。”
勾陈都震惊了,说:“先生又开发出了自虐模式吗?”
飞廉只好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复述了一遍。
勾陈感叹道:“没想到啊,乐乐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孩,竟然会是罪魁祸首。”
飞廉道:“先生说他应该不是真的男孩,而是患了罕见病症,不会长大,像孤儿怨里反派BOSS那种。他也不是真的能预知死亡,其实那两次死亡都是他精心安排的谋杀。”
勾陈想了一会儿,说:“那我明白了。”
飞廉:“啊?”
“先生一时好奇把乐乐带了回来——这是引狼入室了,所以他得惩罚自己。”勾陈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用管他了,他还是正常的。”
飞廉:“……”
正常人办不出来的骚操作,这就是正常的衣影,没错了。
先生不从黑屋里出来,基地依然还是戒严的状态。
保安死了,厨子死了,医生死了……照顾过白乐乐的很多人都殉职了。家庭教师没有死,因为他太特殊,白乐乐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没过几天也辞职了,被吓出了心病来。
飞廉苦中作乐,自己下厨做了个鲜奶蛋糕,跟勾陈分着吃,表示庆祝他离开重症监护室。虽然谁都知道,勾陈时日无多了。
这是第三天夜里,衣影果然定时定点从小黑屋里走了出来。
胡子拉碴,一瘸一拐,三天没洗澡的邋遢样,酷似街边行走的流浪汉,但依然有一种独特的拉风气场在。比方说,只有他能在这种时候嬉皮笑脸的,对飞廉说:“老婆,我要饭回来了。”
飞廉:“……”
勾陈:“……”
为什么人人进去都能脱一层皮的恐怖小黑屋,这个男人能像没事人一样走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外星生物?!
衣影:“快快,让我亲一下,我可想死你了!”
飞廉无奈地把叉子一扔,给衣影也切了一块蛋糕,然后说:“先生,吃完蛋糕,你赶紧洗澡去吧。”
“我不。”衣影美滋滋地说,“我要先去和白乐乐互相伤害一下,然后再去洗澡。”
他终于要去玩弄……不是,审讯白乐乐了?
飞廉马上道:“稍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衣影果然没有洗澡,而且还端着他的蛋糕,走进了审讯室。
同样被关了三天,白乐乐已经濒临崩溃了,瘫坐在椅子上一脸呆滞,只知道低头看着水杯里的波纹。
看到这一幕,飞廉竟重新感觉到了真实,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啊。
而衣影继续若无其事,拉开椅子坐在白乐乐对面,说:“你叫什么名字?真实年龄几岁?说是夕隐会的龙头老大,怕不也是唬人的吧,你们会里那个黑客是什么人?”
白乐乐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水杯自闭。
这和他装自闭症儿童的时候一模一样,飞廉实在太熟悉了,但如今他内心连半分怜悯都欠奉。
衣影也不再理他,就坐在他对面自顾自地开始吃蛋糕,动作还奇慢无比,让蛋糕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室内。
飞廉都忍不住动了动喉结,而对面被关了三天的白乐乐就只能猛灌水。
然后,衣影低头看手表。
过了十来秒,衣影还低着头看手表。
飞廉也忍不住了,凑过去看了一眼手表,没见上头有什么花样,抬头询问地看向衣影。
衣影嘿然笑道:“还有四十来秒。”
飞廉满头问号,跟着他将这段时间数了过去,但仍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时,只见衣影猛然打了个响指,对面的白乐乐应声而倒,一头栽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巨响,但人竟然没有醒过来。
“水里放了什么?”飞廉顿时明白过来。
衣影笑了一下,说:“致幻剂啊。夕隐会头一次聚会的时候用的,末了还亲自把配方送到我们手上了。还挺好用的,不是吗?”
飞廉道:“你要催眠他吗?”
衣影说:“这个人持有一样的秘术,肯定有所防备,催眠是没可能的。但是讲道理,致幻剂是种很有用的东西……能够在法律管不着的情况下,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
他咧开嘴,露出一种极尽邪恶的笑容。
飞廉毛骨悚然道:“你要对他做什么?”
衣影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说:“第一个人是淹死的,第二个人是头撞锐器死的……嘻嘻,我可以让他全部体验一遍。”
飞廉:“……”
小黑屋真的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救命,先生黑化了!!!
(卷四·四个小时·完)
第五卷 无尽之日
第48章 SERA实验室
一个月后。
“……我们都熟悉他的模样。他是可靠的伙伴, 是忠厚的导师,是善良的智者,是在背后默默守望着我们的港湾。
“人生天地间, 忽如远行客。今天, 他离开了我们。
“今天, 在场的许多人, 可能都和我一样, 过去不能、未来也不会知道他的名姓。但是今天,我们都是没有名姓的人。”
飞廉深吸一口气, 低下头默哀。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勾陈安详地躺在那里,面色红润, 带着神秘的笑意,好像下一秒又能坐起来,和先生合起伙欺负人。
但是他再也不会了。
葬礼持续了很久, 到天色将暗时, 宾客们移步去吃酒席了。
飞廉将大门关上, 窗帘全都拉起。直到这个时候, 某个不能见人的男人才能从后面走过来,仔细凝视着勾陈。
“时间过的真快。”衣影说, “我刚认识勾陈的时候,他都还没有白头发。”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轻轻摸一下勾陈的白发, 但最终还是默默地收了回来。
飞廉说:“先生。”
衣影偏过头看他, 笑了一下, 道:“你知道吗?勾陈喜欢听人学驴的叫声,但是一直没有人满足他。今天是最后的日子,不如我们一起来学驴叫吧。”
飞廉无奈道:“先生,虽然我读书少,但我也知道葬礼上学驴叫是魏晋时期的典故……勾陈什么时候有这种古怪的偏好了?”
衣影笑道:“好吧,骗你的,勾陈喜欢听驴拉琴。”
接着,他从某一排座椅下面,居然拉出了一个琴盒,从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黑色小提琴。他调了调琴柱,将腮托垫上,便闭目演奏了起来。
衣影的技术不算太好,但也不差。小提琴特有的缠绵之音,渐渐在室内响彻。
飞廉听到这个曲子里,有哀伤,也有怅惘,有时像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又会有短暂的欢愉。但是这一切终究都归于平静了。
曲子奏完以后,衣影将小提琴搁在那里,看了勾陈一会儿,突然清了清嗓子,道:“昂!”
飞廉:“……”
竟然还真学驴叫了!
等下,原来勾陈看上去这么稳重老实的人,居然真的爱听人学驴叫的吗!!
晚上,飞廉亲手将勾陈的档案归档了。
就像当年他的兄长一样,在外人看来,勾陈早已死于曾经的某起事故,连衣冠冢都已经好好地立在墓园当中了。而飞廉也会是这种命运,他平静地接受了。
衣影则在旁边整理邮件,兄弟部门还是来了不少追悼信的。
他从里面挑出来一封仔细看了,沉思了一会儿,说:“飞廉,准备下出门申请,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飞廉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到信封上是一个大写的S,问道:“是SERA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