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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作家(30)

作者:蝶之灵 时间:2018-07-19 20:20 标签: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青梅竹马

  或许等自己拿奖回来之后,端木宁已经跟他父亲远走。
  嗯,其实这样挺好,就把刚才那个拥抱,当成是告别吧,虽然为免尴尬同时拥了好多个人,可自己的手指却轻轻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等周放获奖回来的时候,保送的消息也确定了下来。
  天河大学中文系的教授点名要他,经过跟学校的协商,周放也就同意了。
  在一群人因为高考而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周放由于确定了保送,显得格外清闲,于是整天待在办公室里处理百川校报的事,并且在社内低年级的同学中选择合适的社长。
  那天下午,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犯困,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开门的时候,见到站在门前端木宁,还以为自己眼花。
  沉默良久,端木宁开口道:“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依稀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淡漠的语气。
  周放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学校附近的河边。
  “你父亲……找过你吧。”周放问。
  “嗯,我拒绝了。”端木宁平淡地答道。
  他们找来的时候,端木宁就明白,是周放出卖了自己,是周放要把自己塞回陌生的爸爸身边。
  虽然早就知道他不想跟自己继续住下去,可从那个男人口中听到“我跟周放商量过了”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过。
  他迫不及待要把自己送走,端木宁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也大概猜到,是他不想再跟太过依赖他的那个“孩子”继续生活下去。
  一边跟父亲冷战,也从同学口中听到他去参加颁奖典礼的消息。
  带着金光灿灿的奖牌回来的周放,也带来了仁川中学第一个因为文学大奖赛得奖,而获得保送资格的消息。
  天河大学,据说是个一流的学校。
  中文系,也是好多文科生挤破脑袋想去的专业。
  端木宁为周放高兴着,同时也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将来考去他们学校,做他的学弟,到时候他没有理由再说自己是小孩子了吧……
  因为有了目标而兴奋起来的端木宁,却因为一些谣言而乱了阵脚。
  中文系美女很多啊。
  周放这种性格的男生,很招女孩子喜欢。
  这哥们艳福不浅啊,T大中文系,那可是真正的花丛。
  不仅是花丛,那质量来看,可是御花园呐。
  私下有人这样议论着。
  周放不是同性恋,在不恋爱的人少之又少的大学,在美女环绕的中文系,周放不可能三年来不交任何女朋友。
  远在这里上高中的自己,难道默默忍耐三年,三年后跑去他的学校,却只能面对挽着他肩膀微笑的女生?
  “小宁,你有什么话说?”周放柔声问。
  “等下的聚会你去么。”
  “什么聚会?”
  “百川社的散伙会吧,周津津组织的,在你回来之前就说好了。”
  “是么,呵呵,我都不知道。”周放笑了笑,叹道:“果然,我不在,那帮人就造反了。”
  “我听说你会保送到中文系?”
  “是啊。”
  “那恭喜你了。”
  周放无奈地耸耸肩:“其实我更喜欢历史来的,可惜,非要学中文。”
  “到学校可以转专业吧。”
  “小宁。”突然叫他的名字,明显看到对方攥紧的手指,“你约我出来,就是说这个吗?”
  “嗯,想跟你说声恭喜,我没什么礼物送你,就写了这幅字。”
  周放从他手中接过,精心装裱过的一幅字,隽永的字体,写的是苏轼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你送这个给我……”
  “你上次答应送我的生日礼物,后来忙忘了吧,我倒是一直记着,你不写来送我,那换我写来送你了。”平淡的语气,似乎在说你早上吃了面包那我就吃油条好了。
  可那悼念亡妻的词,却让周放心底再次不安起来。
  圣诞节那夜不好的预感,似乎是时隔很久之后被唤醒了一般,变得更加强烈。
  那天下午,百川社全体成员一起去KTV聚餐,周津津请人,周放请客。
  算是个告别会。
  因为进入高考最后的冲刺阶段,百川社需要交给低年级的同学负责,第一批从创刊就一直坚持着的元老们,也终于到了退休的时候。
  周放说,“百川社像是我们大家的孩子,从出生时一头稀疏的黄毛,到现在满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我们这些爹妈为它劳心劳力忙了三年,现在要把孩子交给别人带了。”
  目光又飘到端木宁身上,轻轻笑了笑,说,“真舍不得。”
  端木宁淡淡地:“如果信得过的话,就交给我吧。”
  大家震惊地看着他,他却一脸镇定,说得云淡风清:“不管我能不能当社长,我都想继续办好这份报纸,你的孩子,不是要认我当干爹吗。”
  目光跟周放相对,后者却笑了笑,避开。
  “你不可以的。”
  “为什么?”
  “你还小。”
  到此就停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了,周围闹哄哄的,KTV里震耳欲聋的歌声,闪烁的灯光,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端木宁低着头,轻轻地:“原来你一直当我是孩子。”
  声音太轻,被刺耳的歌声遮盖着,周放没有听见,端木宁其实也不想让他听见,或许只是在轻声地自言自语。
  “只是把我当小孩子而已。”
  “没想到吧,那个孩子,却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你了。”
  离别的气氛变得浓烈,众人在KTV里面吼歌,吼了一个下午,周津津还喝了酒,唱得嗓子都哑了。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
  调跑了十万八千里,唱得人心都跟着颤。
  终于扔了麦,过来拍着周放的肩膀说:“大哥,到了大学找个嫂子回来呗。”
  周放笑着弹了弹她的脑壳:“你这丫头,整天想这些,毛线。”
  周津津坐在沙发角落里,哭了。
  “我会考去华大,以后就没法整天一起唱歌喝酒……”
  “丫头别整天想着唱歌喝酒啊,你也顾着点化妆美容什么的,你看,才几岁的人啊,脸就跟那树皮一样皱吧。”周放过去轻轻拍了拍津津的肩膀,“你再丑,都是我妹。”
  周津津拿袖子擦了眼泪,抬头挤出个笑来:“你就是再混蛋,你也是我哥!”
  散伙饭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
  傍晚的阳光金灿灿地洒下来,像是给这座小城市披上一层纱。
  众人散去后,周放和端木宁默默走在回家的那条路上。
  原本很长的路,走了几步,却觉得好短,家门已近在眼前了。
  “不论如何,他都是你亲生父亲,对他的态度好一点。”周放轻声说着,伸手揉了揉端木宁的脑袋,“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耍性子,听见没?”
  端木宁没说话。
  “以后有缘会再见面的。”周放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
  “你……”
  垫起脚,嘴唇凑了上来,周放的疑问被端木宁堵在唇边。
  动作生涩的端木宁,只会用嘴唇紧紧贴着对方,伸出舌尖,伸进周放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里。
  不带任何□的纯粹的吻,没有技巧,只轻轻和他的舌尖碰触着,然后便害羞地退了回来。
  “我有话跟你说。”因为亲吻而让镜片蒙上了一层雾气,端木宁的眼神,周放看不清,只觉得他红着脸,声音轻微的颤抖着。
  “我……我很喜欢你。”攥紧手指终于说了出口,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不是小孩子那种喜欢。”
  “想亲吻你,拥抱你的那种……像恋人一样的喜欢。”
  周放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对面的孩子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说喜欢,也不知该高兴两人心意相通呢,还是该难过不得不分开的无奈。
  “小宁,你还小,喜欢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同性。”
  “我是小,我就是单纯的喜欢你,不行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男人,如果在一起,需要考虑,需要面对的问题都很多,你年纪小,现在没有办法承担那些。”这样说着,心里却难过得快窒息了,如果自己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把他绑在身边,不管将来会怎样,在他还单纯的时候就绑住他,甚至让他为了自己变成彻底的同性恋……
  这样好吗?
  因为太在乎他,考虑更多的,是他的将来。
  “你跟你爸爸走吧,我没有办法给你什么承诺,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的年纪,还没到谈感情的时候。”
  周放依旧笑得温柔,看在端木宁眼中,只觉得格外刺眼。
  “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吗?”
  直接问了出来,太过激动,已经忘了尊严脸面之类的事,想要迫切地知道他对自己的感觉,端木宁的声音抖得厉害。
  “哪怕是一点点喜欢,有没有?”
  周放沉默。
  端木宁一直看着他,看着洒在他的脸上的阳光,看着他紧皱的眉头。
  他却始终没有表态。
  “我明白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也谢谢你叫我爸爸来接我。”
  一下子陌生疏离的感觉,痛得快窒息了,端木宁深深地看了周放一眼,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挺直了后背,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叫他的,有些压抑的声音。
  “端木宁,我不说出口的原因,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句话,终是没有听得进去。

  后来,林微和温婷常常回想起那年的夏日午后。
  周放院子里的花园,在端木宁的悉心整理下,变得整齐漂亮。
  那时正是初夏时节,很多花都开了。
  周放在花园中间的树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一个“宁”字。
  像在立碑一样。
  记忆里,一直坏笑着的周放,那天靠着树哭了,压抑的哭声吓到了林温二人,问他,却始终没有说明原因。
  那似乎是他第一次流眼泪,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从其他人口中听说,那天下午,在东城区公车站到端木宁家的路上,发生了一场事故。
  那天傍晚的街道格外热闹。
  路上停着的那辆大货车,倒在车前的那个瘦弱的孩子,叫嚣着的警车,救护车,刺耳的画面和声音,似乎让时间停顿了下来。
  路过的行人在围观。
  倒在地上的孩子,身体很单薄,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毛衣,只是那纯白的毛衣上染了大片的血迹。他的脸色很苍白,手指因为瘦弱而变得骨节分明,细碎的刘海,遮挡在已经破碎的玻璃镜片上,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似乎能投出一圈淡淡的阴影。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照得他的脸,似乎透明了一般。
  那个抱着他的男孩子,一直在叫他的名字,颤抖个不停的双手上,沾满了血迹。
  “啊,这孩子没看见红灯呢,我刹车来不急啊!”司机慌张地跟旁边的警察解释着。
  “虽然是……你的车速也超标了。”
  “警察同志,真的是这孩子闯出来的啊,我……”
  烦躁的争吵声,像是被什么过滤了一般,在耳边嗡嗡响着,却听不清一个字。
  怀里的人,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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