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少爷(46)
他靠这样病态的方式确认自己还活着,还能继续寻找下去。
究竟是哪一步走错,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那一年,第三城打下第四城,他本只是去例行巡视而已,俘虏营二营关押着的都是很底层文职人员,乌泱泱一大片人蹲在空地上,抖着身子不敢抬头,只有陈苏簌偷偷抬起了眼。
一双黑得发亮,略带些不服气的眼睛就这么被他捕捉到,刹那间,心里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旖旎的心思。
他是个优秀的军人,虽然谈不上刚正不阿,但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滥用职权,也不知为何,这个小俘虏偏偏就能勾起他最冲动的那部分人格,不顾一切地想得到他,用尽手段地想掌控他。
一开始也不是像现在陷得这样深的,他还能游刃有余地施加些肉体上的折磨来逼迫这个倔强的小俘虏,然后享受地看着他痛苦、迷茫,到最后带着不甘地服软。
但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听到陈苏簌亲口答应自己的求爱时,心里还是高兴得飘飘欲仙,是已经许久未曾有过的、纯粹的雀跃。
于是顺理成章的,他们开始以“情侣”的身份相处,虽然陈苏簌依旧是个高傲冷淡的恋人,但也有好好履行恋人该做的一切行动,他们拥抱、接吻、上床、同眠,表面上亲密无间。
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年。
三年间,他真的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单方面以为的恋爱关系中了,丝毫察觉不到这段关系的畸形诡异,相对应的,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被慢慢关进陈苏簌亲手编织的网。
直到他的爱人想要逃跑,才从甜美的梦中惊醒。
那个身体小小志气大大的陈苏簌,那个眼里永远有火苗燃烧的陈苏簌,用无奈到绝望表情与他对视,语气透凉:“哪有情侣我们是这样的啊?”
微风拂面而过,他变成一只蝴蝶,飞跃窗台。
洛克在那一刻才恍然发觉陈苏簌对自己究竟有多重要,发觉自己对这个人的渴望已经深入到骨髓,从前的恶劣化作滚烫的爱意向他反噬,让他惊慌失措,只知道笨拙地握住自己的珍爱。
差点失去爱人的恐慌,经历一次不就足够了吗,他真的有在好好反省,有在改过,有在想方设法的弥补啊……
怎么最后,还是失去了呢……?
苏苏啊,苏苏,苏苏,苏苏,苏苏……
回忆是最甜的糖,也是最利的刀。
洛克觉得自己疼得喘不过气,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握紧里头两个银环,好从中汲取些许力量。
追踪中断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赶到定位上显示的罗里非市那间旅馆,但彼时距离苏苏被带走已经有一个星期整,旅馆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装着化学试剂的玻璃瓶还被前台保留着,而里头,泡着的就是这两个银环。
手上握得太过用力,不小心按到了卡扣,硬针应声弹了出来,扎进洛克的指腹。他呆呆地感受了一会儿,才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盯着那滴血珠,心里想,银针刺穿下体的时候,苏苏该比这疼上千倍万倍吧?
可是苏苏当时没有喊一声疼,也没有哭出一滴眼泪。
我知道错了,苏苏。
他沙哑地呢喃道。
求你回来,哪怕回来报复我,我也心甘情愿。
夜半的街道空空荡荡,连老鼠都不屑路过,哪怕再怎么悔意滔天,回答他的,也只有凄凉的风声罢了。
就这么睁着眼睛坐到太阳升起。
六点,通讯仪响起刺耳的归队警示,把极端情绪中的洛克唤回了神,他起身整整军装,又变成那个年少有为的新任中将,表情收敛得干干净净,大步朝着军营走去。
这一天,是第一城正式向波利峦斯国发起进攻的日子。
全身心投入到战事中的洛克·亚纶不敢再去想他的苏苏,却不知道,他的苏苏已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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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吼吼吼吼吼,苏苏的番外这么快就写到1w5字了,很快就要写完了,嘻嘻
第57章 番外:苏苏篇(八)
这场战争打得不温不火,波利峦斯国和第一城各怀鬼胎地拖着日子,都想让对方先耗尽了士气再亮出底牌,结果便是前线每日跟过家家似的小打小闹。
最终还是第一城先沉不住气,趁着敌方不耐烦地稍微松懈下来,突然举兵夜袭,打了一场小胜仗后,又一鼓作气连日进攻,压着波利峦斯国炮轰了好几天,虽然对方还未收兵后撤,但也肉眼可见地开始人心动摇了。
皇室开始得意忘形,甚至忽略了这些年因为自己的管理无能,导致宫里潜藏了多少贪生怕死、贪恋财权的苍蝇蚊虫之辈。
于是胜利的果实还没吃到嘴里,就被人从背后刺穿了心脏。
那一日,从城门到宫门,关卡一路大敞,卖国求荣者恭恭敬敬地把敌军引进自家后院,全程笑容满面,点头哈腰。
这场战争高高抛起又轻轻落下,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以波利峦斯国不战而胜的结果收了场。
看着赫尔曼直奔花园的方位,洛克胸中一痛,再次本能地想起不知所踪的陈苏簌,脚下顿了顿,拐了个弯跟过去。
明知希望渺小到约等于无,却还是徒劳地想去问一问那小少爷,知不知道陈苏簌的下落。
只不过最终也没有问到。
赫尔曼是坐车先走的,等到洛克走路跟过去,对方已经进了那洋房有段时间,迟迟未有动静。军车停在大道上等着,洛克便在不远处寻了面矮墙,虚靠在上面默默地等。
莫说他根本没有打扰别人谈恋爱的爱好,如今哪怕只是不小心看见,都会因为心里那份思念而伤神许久,所以向来能避则壁。
四周是一片不详的沉寂,安静到依稀可以听到不远处有持续的水流声,不是很清晰,但想也知道来自那片因为耗资巨大而闻名的人工湖。
人工湖建在花园里,而花园,恰巧就在他靠着的这面墙背后。
洛克本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或者说,自从陈苏簌离开后,他对世间万物都没再生出过一点兴趣,满园奇珍异草看在他眼里,都找不到任何颜色。
但今天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受到吸引,提起脚步,循着鲜花夹簇的小路慢慢地走,甜腻的香味在空中凝成一把勾子,勾住他的衣领,不断往前拉扯。
不知不觉就走过了拐角,眼前豁然开朗,流水的声音变得清晰,那片传闻中的湖大大方方地呈现在眼前。
湖水清澈,石桥蜿蜒,湖心亭华美。
但这些都不能分走来访者一丝一毫的目光。
洛克定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湖对岸,那座有些破旧的小楼前,一个熟悉到早已刻在脑子、流入血管、化进骨髓中的身影。
即使没有了一头漂亮的长发,也不会认错。
那个人伸手合上了小楼的门,拍拍手,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可爱又和善的脸。
他生怕又是一场幻觉,连眨眼都不敢,眼珠子被风一吹,便酸痛无比,渐渐蓄满泪水,不知道是因为干涩引起的生理反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陈苏簌表情始终平淡,目光望过来也丝毫不见惊讶,甚至小幅度地对男人招了招手。
嘴巴张合,比了一个口型。
他说:
我知道你会来。
风卷着几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浅粉花瓣轻轻扬过,路过石桥,穿过湖心亭,到水面上拨动几层涟漪之后就失去了力气,花瓣随之落到水里,被鱼儿相互抢夺,随后很快便归回平静。
陈苏簌坐在岸边的石椅上,转头将这一幕收进眼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后幽幽叹出一口气,这才重新低头,将目光放到洛克身上。
男人此时正毫无尊严地跪在他的腿间,佝偻着身子,以一种的怪异姿态将自己的脸埋在陈苏簌的腹部,双手则紧紧环住他的腰,生怕人凭空消失似的,勒得死紧。
陈苏簌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对方的头顶。
他是有些诧异的。过去长达三年的相处里,洛克在自己面前时刻都表现得强势又专横,哪怕是表白求爱之时,也从没有给人半点拒绝的余地,以至于自己一度相信男人所谓的爱就是纯粹的控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