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南晚星(89)
而她在北京的两位长辈,在这方面还真帮不到她。不过还好,后来唐芝源带着曲珍去做了几次心理咨询,加上室友也在旁帮衬规劝,才好了许多。
最近许老师愁着,班里周测月考越考越烂,就连平时成绩前排的都考砸了几次。回来家里领带一松就往沙发上瘫。
他就那么瘫着发呆,不玩儿手机,有时候连灯都不开,能一直瘫到半夜方识攸回来。
“走呗。”方识攸干脆鞋也不换了,站在玄关,“出去喝一杯。”
“走!”许南珩一个挺身从沙发里坐直、站起来。
带的班今年高一了,而且许老师是班主任。做了班主任才感受到从前科任老师是多美好——应该说多轻松。
他们住的小区附近新开了个小酒馆,挺安静的。走过去的路上,他看了两眼许老师松松垮垮的领带,欲言又止。许老师这样看起来慵懒性感,白衬衫松掉两枚纽扣,皮带勒出劲瘦的腰身。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飘过来一个视线许南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开口道:“怎么?嫌我衣冠不整?”
“那没有。”方识攸笑起来,“就随便看看。”
“想扣就帮我扣上呗,多大点事儿呀。”
话都说了,方识攸不跟他客气,迈步到他面前,面对他,伸手先扣上一枚口子,再把领带好好推上去。再看看,又说:“还是太性感了。”
这领带,松着是浪荡公子,系好是禁欲教师。
许南珩勾唇笑起来,懒着嗓子说:“那怎么办呀,我甭穿了呗。”
“不想穿就掉头回家。”方识攸向前探了探,低声说,“回家你可以不穿衬衫。”
许南珩现在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用眼神勾引方识攸。他懒洋洋地看着他,光是这样半垂着眼皮,由着睫毛的影子沉入眼眸,又微微仰些头,几秒的光影间错,方识攸呼吸都滞涩了,然后牵起他手继续走路。
小酒馆的老板算半个熟人了,他俩如果第一天都休假,当天晚上回过来小酌两杯。许南珩酒量不太行,过来也就听听歌,和方识攸换个地方聊天。要么就在家里打游戏,最近两年当班主任后玩得少了,以前爱玩APEX和使命召唤,最近下班回家实在没劲儿,就看看直播得了。
所以许南珩喜欢在那家小酒馆里找个角落的位置,坐在最角落的那个角里,靠着椅背倚着墙,用手机看直播,听着酒馆里驻唱拨着琴弦唱民谣。
“嗳。”许南珩视线从手机挪出来,看向方识攸,“你们院里流传曲珍是你闺女,他们没想到年龄对不上吗?你总不能十几岁生她吧。”
方识攸刚刚在检查几个医嘱,放下手机,说:“她长得显小,有人好奇来问我,来问的我都解释了,没问的随他们怎么想吧,没所谓。”
“唉——”许南珩往后扬了扬脑袋,活动脖子,“对了,下周六晚上戴老师生日,让我带你一块儿过去。”
“下周六啊。”方识攸切到日程,往下滑,“应该可以,我周四手术连一个夜班,周五下午门诊,周六上午跟顾老师去实验室,下午休。”
“说实话啊。”许南珩坐直起来,直播也关了,说,“我认识你之前一直以为你们医生,就是那个挂号小程序里,感觉我挂不到号的时间里,你们都是休息的。”
“……”方识攸的眼睛里有凄楚,“如果是那样,我一周能休四天半。”
许南珩抿抿唇,伸手在他肩膀按了两下:“辛苦了方大夫。”
正聊着,老板端了盘水果切过来,在他俩对面坐下。老板姓张,他不太满意自己的本名,大家都管他叫张小一。
张小一一屁股坐下,说:“尝尝,我姐给我寄的莲雾,不咋好吃。”
张老板是个实诚人。
许南珩无语地说:“不咋好吃给我俩吃,消耗一下别浪费是吧。”
说着叉起一块放嘴里,盘子里就俩叉子,他叉完了递给方识攸,方识攸也吃一块。是不太好吃,主要吃不惯。
周六晚上两个人都捯饬了一下,这条领带方识攸很宝贝,上一次戴它的场合是很重量级的医学交流会。
出门前许南珩把那条领带拿给他的时候,他拒绝了:“放回去,不戴它。”
“不是,方大夫,算上料子手工费,一万块都不到的领带,你打算一代代传下去吗?”许南珩问完,补充了一下,“传给你的假闺女曲珍,还是传给你带的规培学生?”
“我传什么,我谁都不给。”衣帽间里,方识攸把领带从他手里抽走,好好地卷回去,放进抽屉里,“跟着我火化。”
“……”
偶尔就是会这样,大部分时间里都负责成熟的那个人会任性一下。许南珩觉得还蛮可爱的。
戴纪绵老师一直未婚,所以生日大肆操办,扬言要把多年来送出去的礼金收一收。当然她这么说就是开个玩笑,真正请来的,也不是礼金关系的人。
这些年方识攸和这三位老师也熟悉了。一到地儿就聊上,谭老师今年的租房补贴高了点儿,他打算换个离学校近的房子租,找了几个,方识攸一坐下他就拿着手机问。
苏雨老师旁边坐着达桑曲珍,曲珍又把头发剪短回去了,剪到耳垂下边,苏雨买了两对发夹,一对对往她头发比划。
许南珩没坐。酒店这个厅装修得很雅致,厅的一角有个假山石,不停地有清水汩汩流出来。大家相谈甚欢,从前跟他不对付的雷老师,如今也被戴老师收编麾下做了她班里的科任,也和许南珩一笑泯恩仇。
“几号回西藏?”苏雨问曲珍。
“大后天。”曲珍说,“我妈妈跟我视频的时候,说短头发都快认不出来了。”
说着,曲珍瞧见许南珩,笑着挥挥手:“许老师!”
许南珩点点头。然后拍了下方识攸肩膀,方识攸抬头看他,接着他指了下曲珍坐的方向,方识攸循着看过去。
方识攸跟谭老师说:“我过去一下。”
“嗳好!”
关于曲珍的心理问题,两位长辈也还是抽空讨论了一下。这天趁着戴老师生日,他俩把闺女叫到那个假山后边的茶几沙发坐下。
许南珩看了眼方识攸,方识攸点头表示明白。在教育方面,比起‘教育’许南珩更擅长‘教学’,所以这件事情拜托给了方大夫。
方识攸坐在曲珍对面,说:“曲珍。当年你们中考的时候,你们的那个考点,考前一晚,县城中学外边,许老师坐在校门口奶茶店的台阶上抽烟。那天许老师特别焦虑,他当时焦虑的程度不比你现在低,只是他更加克制,因为他是成年人。许老师当时不仅焦虑,而且害怕,他怕他自己能力不足,拖累你们。”
曲珍认真地点头。
方识攸接着说:“当时我去找到他,我当时对许老师说的话,今天也对你说一遍,很多时候我们按部就班地做了一切能做的,按照前人的经验、教科书,但结局总是达不到我们预期的那样,这很正常。”
方识攸认真地看着她,然后想了想,说:“来,南珩,你跟她坐一排去。”
“……”许南珩呼吸了一下,然后叹出这口气。
最近他这个班主任也是很焦虑煎熬,于是抿了抿唇,在曲珍边上的位置坐下。
方识攸说:“‘成功’从来都不是人生的主色调,我们尽力而为,然后勇敢面对,好吗?一位。”
——我们已经尽力了。这话,做医生的可太懂了。
曲珍重重地点头。
方识攸看向许南珩:“许老师?”
“嗳。”许南珩也点头,“明白了方大夫。”
第57章 番外二
许南珩这届带到高三,他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魔鬼班主任。
就光说罚站这个事儿,戴老师绝对不会让超过三个男生一块儿罚站。这个年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三个男生并排罚站,那家伙好了,这仨人会觉得自己是走廊上的三人男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