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追影(94)

　　“大家在电影里看到的纹路，基本都是昨天才加上的。后面的剧情还在制作中，所以暂时没办法放出来。”
　　这个理由勉强能让大家信服，但不少人也觉得乔卿有些小题大做，不就是一个蝴蝶翅膀的事儿吗？有什么可纠结的。
　　王志民却能理解乔卿这样的精益求精。
　　在他看来，但凡能当上大导演名导演的人，就是需要这样钻牛角尖的偏执精神才行。
　　“那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点评什么了，因为对于一个半成品，说再多也是无用。”王志民说，“但我这边有个私人一点的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
　　乔卿点头：“您说。”
　　王志民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为什么敢拍这部电影？”
　　“全球
　　第一部全息电影，无论是好是坏，是大爆，还是烂到人人唾骂，都注定会被永远记录在影史上，”他说，“就连我这个拍了几十年电影的人，都自问没有这个胆量去面对如此风暴，乔卿，你又凭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乔卿这次握着话筒沉默了许久。
　　久到台上其他主创都忍不住用余光朝他这边看过来，主持人见状，已经举起话题准备过来救场了——
　　乔卿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微哑：“说实话，在拍之前，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
　　“但是王导，既然你今天问了，那我就给你一个我心目中的答案。”
　　他抬头直视着前方：“因为我拥有一群愿意陪我一起拼命的、志同道合的伙伴，从演员，到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再到那些后期和宣发们，大家都非常包容我的任性和各种要求，还有——”
　　说到这里时他顿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因为这些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不得不说：
　　“还有封哥，我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这部电影，我今天也不会和大家一起站在这里。”
　　封缙云扭头定定地看向乔卿。
　　看似不经意的注视，瞳孔深处却酝酿着难以估量的风暴。
　　乔卿没有看他，却仍在说着：“他给我介绍了一位非常好的演员，让我从此拥有了一位愿意把自己老婆本都无条件借给我的挚友；在我和整个剧组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他站了出来，拉了我一把；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他都陪在我的身边，宵衣旰食，尽心竭力……”
　　“乔卿，可以了。”封缙云微微一笑，对着话筒低声道，“你再说下去，我感觉你都快要以身相许了。”
　　现场响起一片笑声，气氛终于变得轻松起来。
　　台上的主创们脸色绷得都很艰难，苟子鸣实在没忍住，背着双手低下头去，盯着自己擦亮的皮鞋鞋面，也偷偷笑了一声。
　　乔卿知道封缙云是在开玩笑活跃气氛，但藏在蜷曲发丝下的耳垂还是一下子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封，封哥，我是说真的。我是真的感谢你。”
　　“我知道，”封缙云叹气，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冲台下众人道，“不过现在好像不是什么很好的表白场合，这样，等下试映会结束之后我接受你的请客，你可以在回家吃饭的路上慢慢说。”
　　大家又笑起来。
　　封缙云收回视线，平静的目光与他交汇在半空中。
　　“怎么样，乔导愿意吗？”他眼眸微沉，轻笑着问道。
　　乔卿突然觉得封缙云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变得有点儿……蔫坏了？
　　“这个应该不成问题，”他慢吞吞地说道，“本来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采访还没结束呢。”
　　主持人见话题终于回到正轨上，暗暗抹了一把汗，赶紧笑着挑了几个看上去面善的年轻人提问，生怕再出现跟之前一样的状况。
　　他给那么多导演剧组主持过试映会，就没一个跟乔卿一样，差点在试映会上跟媒体记者吵起来的！
　　幸好，这次乔卿也没有再怼人。
　　即使没问到点子上，他回答时的态度也都很客气，跟之前那副浑身带刺的模样截然不同，搞得下面不少人都觉得乔卿的性格其实挺不错，主要是最开始那两个提问的人太不讲章法。
　　但在试映会结束后，乔存志还是把乔卿拉到一旁，结结实实地训了一顿：
　　“你现在是导演了！你得为你的电影和整个剧组负责！公开场合动不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知道万一被抓住了话柄，那些媒体会怎么编排你吗？”
　　“编排就编排呗。”乔卿低着头用脚尖蹭灰，“反正我脸皮厚。”
　　“你……少给我贫嘴！”
　　乔存志见他还不反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文人的笔，杀人的刀！你不在乎，你的作品在不在乎？你手底下的其他人在不在乎？我看你真是在外面浪久了没人管，把我当初教你的那些全都忘干净了！回家给我面壁思过去！”
　　乔卿傻眼了，赶紧装可怜道歉：“舅舅，我错了，我这边忙着呢，离不开人……”
　　“你是得好好教教这个外甥，”人员接二连三地开始离场，王志民也走过来煽风点火，“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外甥嘴上又不把门，这毛病要是再不改，迟早会栽大跟头。”
　　乔卿胡乱点头，恨不得现在立马长个翅膀飞走：“我懂我懂，王导你放心，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别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王志民看着他说道，“全息电影是技术革命，这是好事，没错。但就跟传统能源和电车的竞争一样，那些已经形成的产业格局被你动了蛋糕，会不会联合起来打压你？”
　　乔卿想了想，问道：“那王导，你站哪边？”
　　“我哪边都不站，”王志民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都觉得华影协会内部全是老古董，是照本念经的学院派。但学院派也有学院派的好处，谁说照本念经念不出好故事来？”
　　“我是协会会长，无论下面怎么闹，怎么斗，这都是国内电影的正常发展，我不会管；但要是有人敢触碰底线，搞违法乱纪那一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在说这番话时稍稍提高了声量，后面路过的几位华影导演和媒体记者离开的脚步也不禁顿了顿，知道王志民这话不仅是说给乔卿听的，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乔卿露出一抹笑容：“王导，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哎呦！舅舅你好好的打我脑袋干什么？”
　　“你放心个大头鬼！”乔存志瞪他，“怎么，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你还真准备跟那个姓付的导演死杠上了？”
　　乔卿一摊手：“不是我跟他死杠，是他老是跟我过不去，我也没办法啊。你看这次，是他先提出打赌的，还非得跟我同期上映，挤兑我的排片，舅舅你说说，这究竟是谁不放过谁？”
　　乔存志沉默片刻，叹气道：“既然到了这一步，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反正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先回家吧，别让你舅妈等急了。”
　　乔卿的眼神闪烁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舅舅啊，我能不能再带一个人回去？正好让表哥看看，能不能写个剧本出来。”
　　乔存志脸色微沉，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远远望着他们的封缙云。
　　注意到他的视线，封缙云立刻扬起一抹微笑，态度十分谦逊。
　　乔存志无可奈何，没好气道：“净跟你表哥好的不学学坏的！把人也带上吧，让你舅妈看看去！”
　　乔卿一头雾水，他又跟表哥学什么了？
　　等到家之后，他终于明白乔存志为什么要说那番话了。
　　“舅妈，表哥，我回来了喔！”
　　听着玄关处传来的热情招呼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清秀青年脊背猛地一僵，本就白皙的脸颊明显更加惨白了几分。
　　乔卿兴冲冲来到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自家社恐表哥躲在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身后，一脸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