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犬(16)
作者:吕致
时间:2023-08-15 08:31
标签:相爱相杀
他这么说游孝更内疚了,低声说:“出来了,没问题。”
“不行,明天再去做一次,”谭子安严肃地说,“你不舒服好几天了,什么都没查出来不是更危险吗?”
“不用,我没事。”
“让你去你就去。”
“真的没事,”游孝坚持道,“我就是晚上没睡好,那两天头疼。”
“现在不疼了?”
“嗯。”
那就好。
谭子安把水杯和药盒递给他:“你回去早点休息,我要洗澡了。”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医生说谭子安这几天会头晕恶心,还有可能记忆错乱,尽量不要让他一个人呆着。
谭子安揶揄道:“有问题,你帮我洗吗?”
“不是……”游孝转开目光看着地毯,脸上有抹不易发觉的红,“我在外面等着,你要是摔倒了,或者难受,就叫我。”
“也行。”
谭子安起身把外套脱了,游孝接过衣服放进脏衣篓,随谭子安走进他房间。
游孝跟着谭子安七年,进他房间的次数却寥寥可数。这里的装修也是标准的谭子安风格,华丽、雅致,而不烂俗。原木展柜上放着几排他一年来收集的汽车模型和游戏卡带,另有一个水晶陈列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和香水,墙上还有一把极其珍贵、只作收藏的小提琴。
谭子安站在浴室门口:“进来。”
“啊?”竭力压下的绮念瞬间占据脑海,游孝险些要控制不住表情。
“想什么呢?”谭子安推开浴室门,给他展示内部结构,“我在里面洗,你坐外面沙发。”
“哦,好。”
一层帘子足以阻隔视线,却挡不住潺潺的水声和蒸腾的水雾。游孝如老僧入定般坐着,第一次觉得浴室太大也会给人带来烦恼。
传来谭子安痛呼声的时候,游孝灵魂都出窍了一秒。
“怎么?”他一下窜到帘子前面,手伸进缝隙捏住,稍一使劲就能把它撩开。
“别进来,”指间感到濡湿,是谭子安的手在里面抓住了他的,谭子安懊恼地说,“我刚碰到后脑勺了。”
游孝抽出手指,上面沾着一点白色的泡沫,他闻了闻,认出这是谭子安洗发露的味道。
“子安,医生说你这两天不能洗头。”
“啊呀,可是我已经洗了。”
“……”
他语气里没有一点惊讶,是堂而皇之地在不遵医嘱。
游孝只得道:“小心一点,别再碰到了,等下用温水轻轻地冲。”
“知道了,你回去。”
洗澡的时候,太近的地方站着个人,任谁也不会感到自在。
游孝退回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总算捱到谭子安顺利洗完。
谭子安换了套家居服出来,浅灰上衣白色下裤,通身干净且柔软。湿乎乎的头发搭在眉眼上,把艳光和傲气全遮住了,简直就像一个温柔良善的邻家弟弟。
游孝:“那我先走了。”
“等等,”谭子安拿出一个吹风机塞到他手里,“帮我吹头发。”
他转个身坐下,附加一句警告:“不许弄痛我。”
自己疼怕了,就把责任全甩给别人,谭子安做得心安理得。
插上电,吹风机嗡嗡运转起来,游孝调到低温低速档,拿手试了试,才托起谭子安一绺头发,轻轻地吹。
好半天才吹干一小块,谭子安忍不住开口打破安静。
“游孝。”
“嗯。”
“我脾气是不是很坏。”
“没有。”
“撒谎。”
“没。”
“那是好?”
“也没有。”
谭子安嗤一声笑了,佯怒道:“还说没撒谎?”
“不好也不坏,”游孝斟酌许久,挑出一个词,“可爱。”
“什么东西?”谭子安不接受,手往后在游孝腰腹处推了一把。
游孝吓了一跳。幸好刚刚他没握紧头发,不然肯定要扯痛谭子安。重新举起吹风机时他仍心有余悸,按住谭子安的肩膀,不自觉沉下嗓凶道:“别乱动。”
“哦……”谭子安也明白过来,老实地挺直腰板任他动作。
和游孝聊天算是一件挺舒服的事。谭子安时常会把喜欢的书和电影中适合游孝的送给他,独处时再交流观后感。游孝看东西的视角总是和谭子安很不一样,交谈中虽然少了几分知己难逢的喜悦,却总能叫彼此觉得对方言之有物。
他们聊最近一起打的游戏和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很久。
发尾还剩一些没干,吹风机的嗡鸣声叫谭子安听得有些不耐烦,于是道:“就这样吧。”
“好。”
游孝刚从谭子安房间出去不久,蔡管家便过来了:“少爷,先生在楼下等你。”
谭子安皱起眉头,边说话边往外走:“他怎么回来了?”
蔡管家犹豫后提醒道:“先生回来的第一句话是扣了少爷的所有车。”
谭子安脚步一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无奈又发狠的表情。
康昊这孙子,还是把事情告诉谭常延了。
睁开眼,谭子安加快脚步楼下走去。
客厅,谭常延已经做好教训谭子安的一切准备,端正肃穆地坐在高椅上,仿佛下一句台词就是让谭子安给他跪下。
“你回来了?”谭子安佯作惊讶,如平时般从谭常延身边错过去,好像他只是下楼拿东西,又路过了难得一见的父亲。
“站住。”
谭子安站定:“有事?”
“谭子安,你今年几岁?”
“忘了的话,你去翻户口本不比问我来得快?”
“谭子安!”谭常延这趟回来就是为了大发雷霆,谭子安惯会以三言两语递给他这个机会,“你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你不爱我管你我就不管,然后你去干什么?飙车。把脸在康家大的小的面前都丢尽了。”
“谁说的?是我求你别管我吗?一年前我在你面前开车出门你说过一个字?现在知道丢脸了,”谭子安冷笑道,“你在乎的根本不是我犯法,是你的面子。哪怕我在外面撞死了,只要别叫别人知道,没了儿子又怎样,你还是高高在上的谭董事长。”
“谁教的你强词夺理?”谭常延站起来,右手高高举起,谭子安原地不动,闭眼受了落下的一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空旷的客厅里,二人俱不说话后周遭静得落针可闻。谭常延发热的掌心微微颤抖,被他握成拳收到身后,谭子安偏着头,白皙的侧脸很快浮起一个明显的掌印。
“你……”
“消气了?”
二人同时开口,谭子安轻讽的声音轻易盖过谭常延那微不足道的音量。
“下次康昱再问你,你就说你打了我一巴掌,看我和康昊谁挨的罚多。再不济你找人打断我一条腿,总能显得出你谭家家教森严。”
“闭嘴。”勃然的怒气减半,谭常延语气依然不好,“老蔡,给少爷冰敷。”
“用不着你管我。”谭子安胳膊后甩别开蔡管家,自己上楼进房间锁了门。
他站在阳台上,不一会儿就看到谭常延的车朝大门外开走了。
急着去陪那个小情人似的。
谭子安苦涩地笑,嘴角牵扯到痛处,笑容变得更加僵硬难看。
他的父亲,今年的281天中共回家八次,其中留宿五次,待足48小时的仅有一次,而最近的一次只有半小时,留给他的礼物是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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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游孝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有人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训练出来的警觉性让他立刻惊醒,抓过那人的肩膀一把按在身下,双手就要掐上那人的脖子。
“是我。”谭子安没有防御,在黑暗中以极近的距离和游孝对视,叫他能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