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骗子(102)
空气好似静止,时光不再流动。
在下一个时间齿轮转动时,阮迎终于迈出步下了楼,最后一步跌坐在地上,张着嘴悲恸地嚎啕痛哭。
在哭声间,破碎地挤出些话:“真的好疼,一直都很疼,我其实一直都很疼......”
是的,他很疼。
第一次被侵犯,他抱着被血弄脏的衣服和床单,一个人来到河边,忍着撕裂的疼痛边哭边洗,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他觉得那水是自己。
第一次接受灼烧治疗,他疼得几乎咬碎了牙,手指用力地抠着座椅垫。一年过去,垫子上抠出两个破掉的洞。
第一次去监狱看望张书秀,他心很疼,出来后疼得晕了过去,所以他一年只去见她一次。
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很多个第一次,他都很疼,痛入骨髓的疼。
他一直都很疼,却告诉自己不疼。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疼痛是什么感觉,以为自己真的不疼,也不会再疼。
闻先生也好,张先生、王先生也罢,不管是哪个先生,其实只是一片止疼片,麻痹神经,让他短暂地忘记疼痛。
但一片药,药效再长,哪怕一年,五年,甚至十年,终会有失效的那一天。
他靠着“闻先生”这片止疼药,一直走到今天,但现在也终于失效了。
闻珏也湿了眼眶,他倾身抱住阮迎,“人生这条路还长,你要自己走下去。”
阮迎抓着他的衣襟,泪水打湿了大片。
闻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说:“这就是我一直想让你对我说的话啊。”
第84章 放弃
自闻璟行复职,眼看着势头越来越盛,把董事会王麟带头那几个人愁坏了,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闻尚德动作。
左等右等,好消息没等来,等来个晴天霹雳。
闻尚德膝下只有一个草包儿子闻瑄,这些年要别的孩子也没能要上。他岁数不小了,总要有个接班人,又舍不得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外人来管。
前阵他儿子突然开了窍,说要正经学东西,替他爸分担。
闻尚德也是老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听他这么说感动得一时昏了头,把闻瑄安排进公司学东西,担任了实习常务。
可他不知道,闻瑄已经吸了两年了。光自己吸还不够,还跟一伙人拉线溜冰,谁知道是惹上什么人,还是早就被警方盯上了,直接踹门一网打尽。据警方通报,房间内烟雾缭绕,当时闻瑄和几个剃着光头没有眉毛的人,躺在地上胡言乱语,被押进警车都没缓过神。
这么大的丑闻,对闻尚德简直是沉重一击,挂在新闻上还没处理好,又有一桩恨不得让他心脏病犯了。有匿名信件寄到政府机关,里面详细的记录了这五年来,在于重点工程项目上偷税漏税以及阴阳合同。
闻尚德吊着最后一口气,动用关系问出背后搞他的人居然是宁建集团,也就是宁嘉青。他真是没想到,那个有己无人的小子,会这么下本帮闻璟行。
可是也等不及他再做什么,便被司法人员带走接受调查。
闻尚德拘留之后,虽有些不厚道,但想想他之前做得种种不仁,为了家产亲兄弟不顾的事,闻崇明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现在闻尚德那边被拘着,公司虽然是个烂摊子。但怎么也是闻氏的一部分,得等着有人接手,也能趁这个机会把新加坡那边掌牢了,东亚这边闻氏算是定型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让闻璟行过来,和他谈后续的事情。
他的意思是让闻璟行亲自去,趁他这两年身体还好,能盯一盯这边。新加坡的分公司就交给闻璟行,一过完年就过去,让他放手去做。
放在以前,闻崇明是断然不敢全权交给他的。但看他最近的表现,还真有点顾志元说的那个意思,确实不比他哥差。
可闻璟行却没有太多反应,既不喜悦,也不惊讶,微微拧着眉头没说话。
闻崇明有些不乐意了,“你这什么表情,这事有多重要你能不知道,想什么呢?”
“没。”闻璟行沉思片刻,抬头问他:“要去多久?”
“我算了算,大概三年时间吧,要是做得好,进程还快点。再说你甭管几年,新加坡又不是多远的地方,来回就几个小时的事。”
“三年......”
“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心里装着事儿?”
闻璟行摇了下头,起身说:“我知道了,这边的工作我尽快交接好。”
闻璟行让肖宁订的年初二的飞机票,一过完年就过去。
闻崇明是想让他快点去,但也没想让他这么快,怎么着出了正月再说。但闻璟行坚持,心里倍感欣慰,也不好说什么了。
年二十七这天,闻璟行亲自开车来疗养村接闻珏回去。
闻珏没什么行李,除了生活用品,最多的是两箱书,收拾整齐摆在玄关的地上。
闻璟行搬起来,往楼上瞅了两眼。
“阮迎不在,三四天前就走了。”闻珏在一旁说。
“......我没想看他,只是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等闻璟行走到门口,拧开门把手,没走,又问:“他去哪了?”
闻珏微微撩了下眼皮,似笑非笑:“回老家过年。”
搬完最后一个书箱,闻璟行放好在后备箱,要关上时,看到其中一本书的书脊时,动作一顿。
他小心抽出,将那本纸页泛黄,不太结实的名为《白色巨塔》的书拿在手里。
闻璟行记得,这是他们锦川的家还在装修时。为了给阮迎一个惊喜,在书房的布置上费了很大的心思。
知道阮迎爱看书,可他别说看什么文学作品了,从小到大连去图书馆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便把阮迎平时书架摆放的书,拍了个照片发给宋时维。宋时维这小子虽然也喜欢阮迎,谁叫他是这几个人里面文化水平最高的。他一听说是给阮迎准备的,也没什么怨气,尽心尽力地找了很多绝版的书。
其中就有这本,六十年代出版的日本小说。
闻璟行依然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阮迎垫着脚,视线移过书架,落在这本书上时的惊喜眼神。
他那一刻,觉得什么都值了。
阮迎知道他对这些没兴趣,所以平时是不找他谈论的。大概是太喜欢,阮迎竟忍不住和他分享书的内容。
闻璟行当时在忙别的事,不耐烦地听完了,没给他回应,也不记得具体到底说了什么。
他只记得阮迎说虽然两个主人公,走了完全相反的道路,但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再多的不合与分歧,也没互相埋怨过对方,是终身的知己。
阮迎垂下眼,小小的感叹一声,“很羡慕他们,有最好的朋友,有毕生的追求。”
回忆戛然而止,阮迎略带伤感的模样定格成画面。
闻璟行现在明白,人就像这书一样,要交到懂的人手里。
眼睛有些干涩,闻璟行轻呼一口气,把书放回。
身后传来轮椅轧过地面的声音,闻珏停在他身后,视线从书箱移到他身上,说:“我锁好门了,可以走了。”
闻璟行应了声,伸手关上了后备箱。
这次闻珏没坐后面,而是坐在了副驾驶上。
闻璟行把轮椅折叠好放到后座上,回来坐好系安全带时,听见他说:“阮迎走了。”
“啪”的一声响,安全带卡进槽,闻璟行说:“我知道,大哥说过了,他回老家了。”
“不是这个意思,是阮迎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闻珏停顿两秒,“阮迎和我的关系,到此结束了。”
闻璟行一愣,僵硬着抬头看他。
“计划赶不上变化,新加坡那边的事听爸说过了,看来你是真的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我也没必要抱令守律。”
闻珏语气平缓,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闻璟行。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闻珏声音轻了些:“你和阮迎的事,我不再插手管。能不能让他再回到你身边,得看你自己了。”
很久闻璟行都没说话,情绪慢慢平复。像是什么都不曾听到,启动车子,转动着方向盘,开出疗养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