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隆小调(15)
作者:飞鹤
时间:2022-11-25 10:03
标签:救赎 酸甜
“严、严先生?!”希伯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破音,夜色中更加滑稽,让人想起卓别林的电影,差别只是有声无声罢了。
只是严景林没有觉得好笑,他将手放在轮椅的把手上,微抬起下巴看向希伯来。
他选择的距离刚刚好,即便希伯来站起来,他看过去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困难。
眼前的人手放在衣服后,局促地捏住衣角,夜色让严景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想象那一定是涨红了脸的。
“严先生怎么来到了这里?”希伯来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有种被人发现秘密的心虚。
“看见这边有人。”严景林说,“于是过来看看是不是你。”
“啊!”眼前的人瞬间将头扭过去,手臂大幅度摆动,动作夸张地抬起来挡住脸和额头,堪堪挡住严景林看过来的方向。
他的动作如此急切,像下一秒就要逃开一样。
然而夜色中严景林并不能看清希伯来的表情,只是希伯来的动作仍旧让严景林愣在原地。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失去掌控的、希伯来意料之外的反应让严景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花朵在风中羞涩地摇摆。
好在对面的人没过多久就率先打破了沉默:“抱歉严先生,我只是太害羞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希伯来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连忙补救,他结结巴巴地,声音轻飘飘地,“感谢您过来看我,我感到非常惊讶,但非常开心。”
希伯来说完后没有回过头,他不知道严景林有什么样的反应,他甚至不好意思去看。希伯来只是静静望向远处,有关于田野上躁动的风,与摇曳的草,还有安静而温柔的房屋。
田野瞬间安静下来,重新恢复到没人来到的时候那般,只是希伯来知道这边再不孤寂。
待到身边长时间的沉默,希伯来没有听见对面回应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说得出了错的时候,希伯来回过头看严景林。
在隐隐约约的月光里,他望见一个温暖的笑容。
包容的、喜悦的,席卷而来住进他夏夜的梦里。
第19章 先生,请和我一起看足球赛吧
希伯来以为如果有人知道的他的事情,了解他糟糕到无可救药的成绩,一定会狠狠地嘲笑他。毕竟他是这样蠢笨。
可严先生确实笑了,却是不带任何恶意的笑。他抬起手抚摸希伯来的头发,指尖轻轻地穿过发梢,动作如此得温柔,如同长辈宽恕晚辈一般。
希伯来耳朵滚烫,他很少受到这样柔和地对待。在家人去世,姑母离开后,他总是一个人。难过的时候一个人,开心的时候一个人。有些事情不能与朋友诉说,他只能借着向天主祷告的时间将内心吐露。
可严先生太不同了,分明腿脚不便,穿越田野过来也如此麻烦,却只是为了确定待在田间的人是一个叫希伯来的人就这样贸然闯过来。
“严先生,大概没有人会像我这样愚笨的,哪怕在考试之前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复习,也依旧成绩不佳。”希伯来坐在田埂上,在严景林的身边垂下头。
没有力气的沮丧样子让严景林想到了街道尽头的餐馆外面关在笼子里的白胖兔子。平时就真么耷拉着,遇见人来或者出了笼子就精神起来。
“我不这么认为。”严景林想了想出声安慰,“如果一个人既要顾及家里又要顾及考试还要完成社团和实践,并且每件事情都能做得不错,那么他该是个天才。实际上,你比你想象中的做得好多了,希伯来。起码在我眼中你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希伯来直起上身不安说,“先生您可能不清楚,我每一门课的评分都不高,哪怕最后取得是综合成绩,很多次我差点就要沦落到留级重修的地步了。”只是想一想这样的结果,希伯来就觉得恐慌。
他的姑母已经结婚去了别处,但还是会经常打电话给他询问近期的情况,如果因为这些事情让姑母担心,希伯来怎么想都感觉不好意思。
听起来的确很惨,但严景林却因为得知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而感到微妙的愉悦,大概出于一种原来每个国家的学生都有一样担忧的心理,严景林认为这个时候的希伯来格外可爱。
“那么你挂了几科?”严景林好奇问。
“……三科。”希伯来直起身,扭头认真看着,“但是今年没有。”
说完他再次难过起来,眼睛垂下去,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如同野外被风吹起的乱草一样,“只是我的老师说他是考虑到了我的情况才给酌情加分的,他让我这个假期读一本外语书,留下笔记,并且开学的时候脱稿讲给他书中的内容,他会对其进行随机提问。”
希伯来的手抬起来无力地抓了抓脑袋,而后手臂耷拉下来垂在腿上,指尖向地。
严景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优待”对于一位学生来说,实在甜蜜也痛苦。
“是什么书籍?”严景林问。
“《浮士德》。”
“歌德的作品,是看德语原版吗?”严景林微笑。
法国学生学习的语言除了法语与英语外,还需要选修其他外国语。常有的有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也有些地方有中文。只是虽然大家对中文也感兴趣,但并不是每一所学校都配备有中文老师的。
希伯来在鲁伯隆的学校就没有。他选择了德语,但可惜的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德语天赋,尽管非常努力,但仍旧每次都在及格边缘徘徊。
“是的,先生,语言对我来说本就十分困难了,话剧就更是一窍不通。”希伯来苦恼说。他的头低下,头顶上深棕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
在法国这个人均需要会三四门外语的国家,语言对于大家来说似乎都是信手拈来的东西,身边男女老少都会点第三门语言,以至于不擅长语言学习的人格外尴尬。
风吹过向日葵花丛,花丛中向日葵的茎秆叶子摩挲传出阵阵声响。在这片安静中,突然传出一阵醒目的笑声,希伯来抬起头。
“那你或许不用担心了。”严景林笑看希伯来惊讶的眼神,耸耸肩说,“德语我刚好还算擅长。”
这句话让旁边的希伯来呆愣了下。这样的发展与巧合无论任何人遇见了估计也得沉默下。
某一瞬间,希伯来反应过来,抬起手揉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他惊喜地跳起来,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般跳到严景林对面兴高采烈地问:“先生您太厉害了,您看起来什么都会,而且竟然还会德语,多么惊喜。所以您的国家语言要求也这么多吗?要知道德语实在太难了,我总是将他与英文单词记混,永远记不住。”
希伯来兴奋地靠近严景林,脑袋靠近严景林踩在轮椅的腿边,两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像只狗又像只兔子。
严景林扭过头。
“不,只是我所学的专业是中德合资,前两年在国内学习,后面去德国。”
希伯来身体前倾,凑近了严景林听他说话。
突然被拉近距离,严景林脸上显露出些许无奈,他伸出手按在激动的希伯来肩膀上,严景林说:“所以刚到德国的时候我经常碰壁,一度不愿意出门,后来因为不甘心而下定决心努力学德语,所以慢慢走了出去。”
“那您是如何学习的呢?”希伯来满眼希冀。
“去看足球赛。”严景林垂下眼闷笑说,“你明白的,等到了足球赛的观众席上,即便你不想说话,身边的足球爱好者们也总是忍不住地要和你交谈。”
希伯来“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深深明白这点,“是的先生,不仅如此,如果我支持的球队或者球员恰好不是他最爱的,那么他会拉着我从赛前说到比赛结束。”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足球爱好者的嘴皮子。这是希伯来身边人常说的。
严景林听了也笑笑,“没错,甚至坐在左右两边的人还会因为哪位选手更值得喜爱而争吵起来。”
希伯来哈哈大笑,快乐地说:“先生,等到了鲁伯隆足球赛的时候您如果想去,请您约我一起吧。我一定是您身边脾气最好的观众,因为我其实压根不懂足球。希伯来只懂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