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哑巴所以用实力说话(99)
他本来就没想过白樱樱会道谢, 并且在早就预料到她会语气尖锐, 所以谈不上受委屈一说。但他没想到江照会过来,生那么大的气。
早知道会这样,干脆就不揭穿潘阳好了。
“没错。”许俊一道:“我们歪优才不在乎她呢,大班说的对,她也配,歪优只是出于原则,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出于原则这么做的。”
肖倩犹豫了一阵,道:“你们都知道白樱樱腿有问题的事吗?”
许俊一摇头。
郝文涵一言难尽:“不能说完全不知道吧,我们都跟她一个班的,倒是也有猜测过她一年四季长裙和过膝袜是不是有什么原因,但她羽毛球打的那么好……谁敢确定啊。”
肖倩笑了下,道:“江照真敢说,当时白樱樱估计都疯了。”
“于沉也很有意思啊,平时看他说白樱樱怎样怎样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分得清是非的人。”许俊一说:“他居然还好意思说大班过分。”
红A的思考模式跟白A完全不是同一个,郝文涵摸了摸鼻子,道:“苦肉计吧。”
郁里瞬间看向他,许俊一也道:“不是吧,这么下作,他居然为了留在集训营……”
“你们想什么呢。”郝文涵道:“我是说他是做给白樱樱看的,你们看当时她给你们大班刺的脸都白成什么样了,于沉可能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吧……他受伤了,也许白樱樱会愿意多跟他说几句话,心结说不定就解开了。”
“他倒是够拼的。”肖倩的表情也相当复杂,显然有些不理解:“他跟白樱樱到底什么关系?”
“苏医生好像是于沉妈妈。”郝文涵透露:“估计因为白樱樱经常找苏医生的原因,于沉会特别留意她的心理状态吧。”
许俊一:“她不是大小姐嘛,残疾了也是天之骄女,怎么那么多心理问题。”
郝文涵道:“谁跟你们说她是大小姐?”
肖倩道:“她宿舍装修那么好,不是大小姐哪能花那么大血本。”
郝文涵摇了摇头:“我跟宋莎关系还挺好吧,听她透露白樱樱是被项老师资助的,家里好像没什么人了,不过这些事我们也都不外传,毕竟她虽然跟你们红A水火不容,但对白A还是很友好的,经常自己解题到半夜再把思路来跟我们分析……实力摆在那里,所以大家也都愿意迁就她一些。”
“你们这可不只是迁就了……”肖倩撞了许俊一一下,又道:“那她平时那么高傲,你们知道她家世的没觉得不对?”
“成绩好啊,京朔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没有人攀比家世。”郝文涵理所当然:“在这里只要你实力突出,所有缺陷都可以被忽略,就像江照,郁里,现在全校谁还会去提他们的缺陷呢。”
一下子挖出了白樱樱这么多事,肖倩看上去有些唏嘘。
许俊一还是不太高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自己都是残疾,为什么当时要拒绝郁里入校。”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估计跟去年那件事有关吧。”
后方忽然传来动静,郁里马上站起来回头。
江照正在往这边走,看到他之后,脸上的阴霾便像是遇到了风,无声地散了许多。
一侧,潘阳脸色发白,拳头紧握。
另一侧,白樱樱与脸部受伤的于沉站在一起。
“潘阳离开集训营。”金淼道:“其他人都回去吧。”
郁里几步走了上去,拉住了江照的手。瞿阳明看了他一眼,温声道:“他没事,事情我们都了解到了,郁里,你做的对。”
郁里点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的对。
他又看了一眼白樱樱,后者单手扶着于沉,再次避开了他的视线。
郁里直接指她:“她·不·稀·罕·不·走·吗。”
瞿阳明咳了咳,道:“她没有错,当然不走了。”
“可·是·她·不·稀·罕。”
瞿阳明无奈,金淼也道:“你跟我们说这件事,难道不想让她留下吗?”
“本·来·想·现·在·不·想。”郁里举着手表,“她·不·走·也·没·关·系·请·跟·我·道·歉·然·后·说·接·受·我·的·施·舍。”
瞿阳明:“……”
这些小家伙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缠。
于沉偏头看向白樱樱,漆黑的眸子里似乎带着点什么情绪。
好半天,白樱樱才重新走下来,还没到郁里面前,眼睛便已经通红。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郁里,好半天才道:“对不起,谢谢你,我接受你的……施舍。”
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她浑身都抖得不成样子。
郁里静静望着她:“你·也·是·残·疾·为·什·么·要·拒·绝·我·入·学。”
白樱樱嘴唇蠕动了一下。
“因为你有缺陷,从心理学层面分析,拥有缺陷的人,不管是身体残缺,还是家庭不幸,或者童年创伤,你,我们这种人……都会极端自负或者极端自卑,我不想接受你,因为我不想对你负责,我不想跟江照一样,因为一个抗压能力不行的人而被记过。”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江照一样在学校发病还有人收拾后场,也不是所有人在跳楼的时候都会正好被人救下,我觉得你在普通班会更好。”
她低着头,眼泪爬满了脸庞,也许是因为羞愧,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她清楚自己施加给郁里的‘好’,除了因为不想对他负责之外,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好。
就像郁里对她的施舍。
他入校的时候,没有接受他的施舍,现在施舍给她的,她却必须承受。
因为于沉告诉她,离开集训营,可以是因为实力不够,但不要是因为不识好歹。
事到如今,她已经必须面对上天施加给她的一切。
郁里最后跟她说的只有四个字:“祝·你·好·运。”
他拉着江照的手离开,肖倩转身跟上。
许俊一在下方同情地看着白樱樱:“你跟郁里不是一类人,他是哪怕不能发声,也可以去唱K的人。”
白樱樱愣住。
许俊一说:“他比你诚实,比你勇敢,不是因为他拥有的比你更多。”
“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正视自己拥有的和不曾拥有的以及永远也不会拥有的。”
“白樱樱,同样是残疾人,你显得特别可怜。”
只有她一个人可怜吗。
如果说家庭不幸,童年创伤也都纳为残疾,那么京朔的残疾可太多了。如那些嫉妒的,愤恨的,厌恶的,还有……发疯的,不都是可怜人。
江照看着拉着自己的莹白的手。
有谁能十年如一日地忍受黑暗,谁不想将枝头长出深渊,爬向天光。
但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阳光在那只手上染上淡淡的光晕。
江照眼眸柔软了下去。
发疯的很幸运,因为有光爬向了他。
做朋友也没关系,只要他存在着就很好。
白樱樱就算再努力,心态到底已经大大崩坏,又一次考试就被刷出去了。
听肖倩说,她在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在寝室里哭了半夜,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半个床都是湿的。
郁里并不能完全共情,江照只是淡淡打断了她:“祝她好运。”
接下来,于沉也被刷出去了,但究竟是因为自己想走,还是因为实力不行,无人得知。
许俊一走的那天拉着郁里掉了半天的眼泪,让他一定要把金牌捧回来,郁里点头答应了。
对于许俊一来说,这是青春里非常难忘的一次体验,尽管最终也没能进入最后的选拔,但他至少没有像以前干脆利落地放弃,回家去的当天晚上,他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