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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里(29)

作者:二尖瓣狭窄/迟雎 时间:2021-12-22 10:13 标签:年上 青春

  “我是女生呢?如果我现在就被你弄死在面前,也这么逼你,你也愿意跟我结冥婚?”
  棠翎伸手摁下我颤抖的刀刃,我看见暗红色的液体沿着刃身淌下,最后他用力一拽,夺走了那把钢刀。
  然后他道:“会。”
  得到这个答案时我瞬间难过地掉下了眼泪,我不懂他为什么能这么不在乎自己。
  也不知道是抽噎还是又过呼吸了,我只觉得怎样也喘不上气来,余光里我看见自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气流的交换。
  我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这个瞬间我恨不得就这么杀了他,要烂死不如死在我手里。
  棠翎仰了仰头,牙龈出了血,他用拇指压了压嘴角,然后探身过来越过我,打开了这侧的车门,把我从车上推了下去。
  被车沿绊倒,我不小心踩进水沟,一下栽到马路边上,关节擦过坚石痛得我低呼。
  听见那边车门打开的声音,我咬着臼齿往前爬了起来,然后踉跄着站到了车灯前。
  灼目的远光灯彻底刺穿了我的身体,我就这么狼狈地站着,暴雨快要让我睁不开眼睛,我开口道:“继续开车。”
  “你可以去,碾过我就行了。”
  我说的认真,没有半分威胁意味。
  棠翎静静地站在车门旁看着我,血顺着他的指尖往下坠,落进泥污满布的水洼里。我想他大概真的无法理解我的想法,我们本该只是素不相干的临时伴侣,没理由去规束对方。
  他过来拉我,我却始终坚持挡在车前,到最后演变成了一场荒唐的拽扯。在棠翎一个拉拽下,我有些脱力,站不稳地往前栽去,把他也扑进了还未修葺的泥泞浅沟里。
  浑身上下被地面撞得散架了似的,我一阵头晕眼花。脏污的雨水填进了我的耳朵,有一种失去听力的错觉。我不让棠翎起身,只是死死地抱住他:“……既然道德绑架对你这么有用,那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如果这一次你不去,对你也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但那对我很重要。甚至比及性命。”
  我捧住他的脸,黑污的痕迹就沾上他白净的皮肤,像是觉得不够,我开始用手指使劲地蹭着他的衣服他的皮肤,可瞧着那些泥水染上去后心里却也没觉得好受多少。
  然后我抱着他哭,用力咬他的肩膀,一再地重复道“不要去”三个字。
  渐渐地,棠翎好像松了劲,他只是有点迷茫地向下望着我,拨了拨我被泥水黏在脸上的头发:“于真理,我搞不懂你。”
  “你就他妈从来没想过搞懂我!”
  我听见有脚步声和交谈声,是后面院子里的人听见大路上传来的声响急忙赶了出来。
  有陈醒和他的妈妈,以及几个他们老家来帮忙的亲戚。他们说着难懂的方言,三两地围在了车身旁边。
  街边靠着的白绸和纸花被暴雨冲刷得落寞,残乱地散了一地。
  从地上晃晃悠悠地起身,没有做出更多反应,我只是把车上所有的东西全部往他们那处砸去,丢掉那些零落的杂物时我竟会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放走久锢的囚鸟,是另一种更轻盈的体验。
  最后我将模特的凤冠摔到了女人面前,珍珠散了一地。
  女人开始惊叫,男人上前来阻止。
  她还是做着祈求棠翎时卑微软弱的模样,我不懂她为什么能总是以这样的态度待人:“你让棠翎跟你女儿结冥婚?”
  “陈无眠自己都他妈膈应,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
  那女人仓皇地趴进水洼里,一件件地拾起那些东西,又妥帖地抱进怀里。然后她狼狈地跪着走到我面前,在我面前双手合十地哭叫道:“没结过婚就走掉的姑娘会变成厉鬼的呀!我可怜的女儿,活着的时候都那么辛苦了,她这样死掉之后祠堂都进不了,那就要永远飘在外面了。我不想她以后还是那个样子,孤孤单单的……”
  她的眼神开始慌乱地流窜:“我这几天一直做梦,梦见我的女儿,她一直哭,质问我为什么要让她家都回不了……”
  “早他妈在干什么!陈无眠活着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拉住她的领子,“凭什么是棠翎?你他妈随便找个死人不行吗?”
  然后那女人就无助地跪在地上哭,精神错乱似的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一直说胡话,甚至还说这之后她把命抵给棠翎都没关系,因为这是她最后能为女儿做的事了。
  我想踢开那个女人,陈醒急忙过来拉我:“小于,你冷静一点!”
  望见陈醒那副窝囊的脸,我只觉得一切都荒谬得过头了:“你也信这个?也觉得你们这些破事就该把不相关的人扯进来?”
  陈醒锢住我,神情却自私的像条守着骨头的狗:“所有人都觉得陈无眠和棠翎有关系……况且棠翎他自己本来就不在乎,没人在乎。他在白玛也没什么名声可言。”
  “去你妈的!”我用力挣着,模糊里我望向陈醒,嗓子嘶哑得快要无法出声,“……我在乎。”
  一时间我只觉得痛苦得无以复加:“我在乎!”
  众目睽睽里我跑着去拉棠翎,想让他和我一起走。
  我从没有这样认真地凝视过他,也从没有这样的绝望又热切地渴求过些什么。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他的脸在我眼前飘摇成了白絮。我用尽了一切气力握住他的手,只知道我的命就在他手心里吊着,他一定不能拒绝我。
  白玛初夏无边际的闷热暴雨玩命似的落着,我开始憎恶起这里来。我甚至在想,如果今天棠翎不愿意和我走,我一定会履行来时的承诺。
  不知过了多久,棠翎回握住了我的手。
  心跳起落,仿佛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又重新流转,只在此时汹涌的狂烈情意成了压在深处的蜷缩弹簧,开始凶猛地反噬着我世界里的所有,将一切推进黑巢,只在中心孤零零地供着一个棠翎。
  汗水融着血水填上掌心盘错的沟壑,最终这份无隙将我们滞连成一个个体,那是我们第一次十指相扣,在夜奔路上。


第25章
  我坐在窗台上打塞尔达,一整个晚上也没推半分主线,就满地图溜达,偶尔做个饭,然后分出注意力去看床上的棠翎。
  他始终闭着眼,我却总是觉得他应该是没有睡着的,可能他当时也没有想过我会就这么把他关在家里。
  准确的讲,是我自己把我们两个一起锁在了家里。
  葬礼那晚我和棠翎沿着公路走了快一个小时才遇上计程车,我生怕棠翎只是暂时宽慰刚刚过激的我而佯装顺从,所以回到家之后我就用钥匙把屋子从里面反锁了,然后神经质地把钥匙当着他的面从窗口扔了出去,再把备用钥匙妥帖地藏进了只有我知道的角落,连带着我们的手机。
  我始终没问过他那天和我逃离是真正清醒还是受了我的道德绑架,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结果。
  棠翎觉得我不可理喻,那晚上他把我家翻了个遍,结果我还帮他一起砸东西,没过多久他也就放弃了,就像他从来不相信我能喜欢他多久这事一样,他如今也不相信我这个举动其实算不上心血来潮。
  我觉得自己总抓不住他,而这种感觉在把他关起来之后竟愈发明晰。
  昨天他吃了药睡熟之后我才出了门,本来打算买些吃的,可路过城中心的摄像馆时我又看见了陈列在橱窗的结婚礼服。
  他怎么能为了一个死掉的人去穿这身衣服呢?
  那天我在街口站了很久,然后进去要了以作备用的崭新一套,还把配套的所有小物什都买下了。回家之后我就把袋子放在了床旁,可他好像却始终没有注意到。
  我放下switch,先给他手上的伤口换了药,然后把新郎礼服给他穿上了,一枚枚地扣上那繁复的线纽,仿佛他现在是为了我而穿上的这身衣服。
  那样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莫名的,竟会衬得他显出一些春风得意,这种在他身上几乎绝迹的征象。
  在窗下微润的光里,我用棠翎那枚打火机点燃了这对龙凤烛,跳跃的火把烛身上的烫金花纹烧得发亮。家里也没烛台,一时我也不知把这蜡烛往哪里放,只好握在手里。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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