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径一千米(13)
韩岩扭头,闻见他身上的古龙水味,眉峰紧紧一蹙,“又穿这么骚包。”
“注意你的用词啊,什么叫骚包啊。”乔屿笑得玩世不恭,“这他妈叫有品。”
韩岩拂开他的手。
“说真的,你也该改改这一身打扮了。瞧瞧你在事务所都学了些什么陋习,甭管数九寒冬还是三伏天永远是西服领带,你不腻我都看腻了。”他扯住韩岩的领带,嫌弃地往外拽了拽,“现在人人都喜欢玩得开的,像你这样成天板着脸,别人一看,直接就吓跑了,谁还来爬你的床?”
论家庭背景两人相差无几,论个人能力韩岩更是全胜。但韩岩从来就没有乔屿这么好的桃花运,曾经谈过两段,也都没能长久。
“我去国外这段时间你怎么样,有没有新进展。”
乔屿早发现韩岩把那个社交软件的密码改了,以为是他脸皮薄,约炮不想被人发现。
韩岩喝了口酒,烟都快烧到手了。
\t“你把号拿回去吧,”他说,“我不用了。”
乔屿一愣:“不是吧,跟我置气?我没说什么啊。你想用就继续用,大不了我再买个号。”
刚一说完,气氛组的人又来跟大客户乔屿请安,乔屿扭头就开始热聊。
音浪带动身体,鼓点贴着耳膜,灯光晃人眼睛。
韩岩置身其中却有种割裂感。一开始还有人上前攀谈,但很快就都无趣地走了。他这张脸再怎么英俊,假如脾气不改,注定不适合谈感情。
坐了一会儿后杯里就空了。他将手机拿出来,想把密码给乔屿改回去。还没解锁,屏幕上就出现一大串未读消息。
从昨天到今天,安宁给他发了二十多条消息,他一条也没回。
[来自]Ning:你回来了吗?
[来自]Ning:人呢?
[来自]Ning:Knock knock.有人在吗?
[来自]Ning:睡了没。
[来自]Ning: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很担心你。
[来自]Ning:回我消息好不好,我好担心。
[来自]Ning:晚安。
十小时后。
[来自]Ning: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来自]Ning:如果是因为要求见面的事,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不见也没关系,只要你还愿意和我说话,我什么都不要求了。
[来自]Ning:没有礼物也没关系,你能答复我吗?
十二小时后,也就是刚刚。
[来自]Ning: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
[来自]Ning:你讨厌我了?
消息末尾不再显示距离,因为韩岩关闭了距离提醒。
离得再近,心是远的。
他把屏幕反扣向桌面,手指离开的那一瞬,机身又震了一下。
[来自]Ning:至少跟我说声再见。
周遭寂寂。
韩岩倒向沙发,缄默地仰面望着头顶的激光灯,光线太强,眼底发涩。
不知过了多久,交际完的乔屿坐回他身边,摸出身上的手机瞧了一眼,啧一声道:“小安?谁啊。”
感情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在乎你的人记得你眼帘睫毛几许,不在乎你的人连你的名字都毫无印象。
也就一个月而已。
“打不着车告诉我干嘛,”乔屿双眼微眯,边看边念,“我在中山公路,东湖公园后门。钱包丢了,手机也快没电了,怎么都打不到车,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念完重重地嘁了一声:“妈的,当我司机啊。”
下一秒手机却被人抢去。
韩岩耸然站起,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整条短信,紧接着便拿上外套,拔腿往门口飞奔。
“哎!哎你跑哪去?!”乔屿在后面扯着脖子喊,“喝了酒别他妈开车!”
第10章 吻我
东湖公园是离市区最远的一个湖景公园,韩岩赶到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路上司机犯困,连打两个哈欠以后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然后回头跟他商量,“小伙子,我抽支烟行吗?”
韩岩将车窗降到最低。
司机会意,手往后一伸,“来,你也来一支,提提神。”
\t打火机咔噔一响,幽蓝的火苗被冷风吹得缩首缩尾。他接过烟,用手护住火,嘴衔着烟低下头。做过定型的刘海原本正统严肃,此刻却有一缕头发撂下,松松地搭在额前,像是石膏像最生动的那处细节。
风把烟全吹到脸上,他眯着眼。
“这么晚了去那儿干嘛?”司机瞅着后视镜,“还穿得这么正式。”
这一趟来回估计得一百五。上车的时候就说好了,目的地太远,只坐单程就不去。
“接人。”韩岩惜字如金。
“接女朋友吧。”
他没有再回答,转向寒冷的窗外,沉默地看着飞速后退的梧桐黄叶。
开到公园附近,司机把车速降下来,“要不要给你朋友打个电话。”
韩岩五官绷紧,没应。
司机摇了摇头,跟他一起找。
兜到第二圈的时候,终于在路灯的影子里发现一个人,蹲着的,很小一只。
“停车。”韩岩喊。
车被一脚刹住。
砰——
他甩上车门迎风走过去,因为步伐太快,风衣下摆直往后翻,离人还有两米就骤然沉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安宁抱着腿靠坐在灯杆旁边,头埋在膝间。看不见脸,但耳朵和脖子苍灰发青。
听见声音他猛地抬起头,前一刻表情还是惊喜,看清来人后却变为诧异和失落。
“怎么是你?”
“起来!”韩岩一把把他扯起来,动作粗鲁暴力,“我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么冷的天晃到郊区,等乔屿来救你?”
安宁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上衣领口也歪向一边,露出一大截早已冻得发白的颈。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放开我……”
韩岩反而将人拽得更近,“我告诉你,别再玩这些幼稚的把戏,再这样没人管你。”
“我让你管了吗?”安宁奋力扳开他的手,顶着兔子一样的眼睛用力将他往外一推,“这是我和乔屿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出了事就跟我脱不了干系!”
两人的身影在路灯下纠缠,激烈地对峙,始终没能分开。
“跟我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咣得一声——
韩岩狠踹灯杆:“我他妈让你跟我走!”
他五官凌厉,怒目骁悍,身体里像蕴藏着极大的暴戾。
安宁身体微颤,紧攥双手强行镇定:“乔屿让你来的?他什么时候肯见我?”
韩岩低声骂了句极难听的脏话,狠狠盯着安宁。安宁也望着他,表情倔强,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
嘀嘀——
司机按喇叭催促。
韩岩骂了声操,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咣当一声连踹两下路灯,然后才压住火,从喉间啐出两个字:“今晚。”
“真的?”安宁神情一松,眼圈霎时红了。
嘀嘀——
又是一声喇叭响。
韩岩没再说话,转身朝等候多时的出租车走去。安宁亦步亦趋,无需任何外力推促,安静地坐到他身旁。
目睹全程的司机打开暖气,大概觉得尴尬,抬手又扭开电台。
“您二位回哪儿?”
韩岩报了自己小区的名字。
安宁扭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但没有开口质疑,而是顺从地接受了一切。
谁拿谁没办法。
深夜电台,柔软的女声如水流淌。
车里渐渐暖和起来,只剩一点若有似无的烟味,还记得来时的凛冽。
尽管安宁全程安静,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但谁都能轻易看出他既高兴又紧张。他的双颊慢慢恢复血色,眼睛亮而有神,十指交缠在一起,偶尔会分开无措地弄一下头发,然后又绞到一起。
越接近目的地他越紧张,酝酿了好几次以后终于忍不住问:“乔屿已经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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