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18)
像捡蜜糖回巢的蚂蚁,戴着各色各样面具的人们开始往台子那边聚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过渡,很多已经是成双成对。
“你不过去?”我问施奥。
“今天是来陪你的,”施奥喝口酒,“你要是想过去就过去。”
我站起身,伸脖子往那边瞅了眼,“我去。”
“走,我陪你。”
我和施奥现在人群外缘晃了几圈,这时候DJ开始打碟,施奥一边随着音乐律动一边推着我往里面挤。
我们摇晃,恍惚回到七年前晁鸣生日那天。
上学那会儿喜欢写计划,一条一条列出来,完成后在后面打勾。我喜欢把最难完成的那项写在最后,苦恼的是有时候最后那条怎么努力也完不成,还会平白无故多出另外几条。
和晁鸣谈恋爱就是最后一条,而遇到这个人则是平白无故多出的那几条。
眼神和目光不是透明的,触碰和接吻才是透明的。就算我站在人群里,有的人也能看向我,非用他直勾勾的眼神烫醒我,要我和他对视。
蛇面具,我想,蛇吃兔子。
很高,很扎眼的一个人。盖住相貌,能辨析的只有身材,在我不远处,不依不饶地盯着我。我躲开那样的直白,可又会忍不住去看,不是温水,而是迅速生成的水蒸气,热量来得猛烈且措手不及。
我脑子抽了,冲着他笑了一下。
“你心跳很快。”施奥低头看我一眼,在我耳边说。
“胡说。”那人还在看着我。
“怎么胡说了…”施奥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眼,“我爸的,我先出去接。”
“好。”
施奥离开的空位被旁边的人迅速补上,有个胖子在用下面顶我,我恶心得不行,往另一边挪了挪。就因为这个小插曲,我再向蛇面具看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我小心翼翼地找了几下,无果,也就放弃了。
就像高中那次施奥送我回家,牵我的手,又把我带到巷子后面,他问我是不是喜欢晁鸣,尝试性地用手指碰我的嘴唇,他问我可以亲你吗,我没有拒绝。那种报复的快感、不能被当事人知道的隐忍苦痛,迅速膨胀。
蛇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被他用手臂箍住腰的时候,我认为很了然、很自得,这似乎就是应该发生的事情。
“今天我会认识一个人,半个小时后会说一句话。”他在我耳边出气声。这个人比施奥还要高,把我捂进怀里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说什么?”我强装镇定。
“说什么呢,”他开始抿我的耳垂,“说,半个小时前他还红着脸对我笑,现在他就躺在我身底下叫。”
“神经病。”我他妈屁股都酥了,前面也是跟过电流一般。
我想拨开他的手,可他搂得实在紧。刚才他准是看到我身边的施奥,现在也为了躲开他,装作不故意地推搡我往别的地方涌。
如果我有那种可以把行星轨道和芭比娃娃联系在一起的能力的话,我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改大纲加卡文,拖了有点久,骚瑞!
第20章 【1993】09
【1993】
年后这几天,许朵朵快临盆了,姜为民却没收敛,总爱和她吵架。吵架的原因我不知道,因为他俩总是在里屋嘀嘀咕咕的,我猜大概是因为姜为民工作的事。姜为民原本就是会计出身,虽然文凭不怎么样,可后天学得好再加上经验充足,年前那几个月在一个大公司谋了个小财务主管的职位。这都是我在饭桌上听的。
许朵朵的小孩是偷着生的,在县城的一个私立医院,我没记错的话是正月二十三那天。虽然那时候计划生育管得没那么严了,可姜为民毕竟才在公司里稳住脚跟,怕落下话柄。
坐在产房外面陪着姜为民,看到他焦急双手相握,太阳穴青筋暴起,体会到那种被剥离的感觉,被剥离家庭父母,渐渐的孑然一身,这不痛苦。
“你爸再打你,就来找我吧。”
来找你啊。
我弟弟的大名是姜卓,小名卓卓。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我总是感觉我的名字是瞎取的。那之后我日日夜夜盼着开学,因为姜卓总是半夜三更嚎啕大哭,我要起来帮忙冲奶粉换尿布,有时候许朵朵去店里且姜为民不在家,我就要担负起照顾这个烦人精的责任。
有一次他还趁我不注意把晁鸣送我的黑石头放进嘴里。
报道的前天晚上我几乎兴奋得睡不着觉,小半个月没见晁鸣,好激动啊。我很喜欢一中,里面的学习氛围也好,喜欢的人也好。梦想是和晁鸣一起考上T大,在校园里挽着晁鸣的胳膊对别人介绍:对,我和他都是一中毕业的,高一还是同桌。
我以为生活会这样平平淡淡下去,也确实没想到一开学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晁鸣演乖乖好学生演得很好,除了无法作假的成绩,平常的一点一滴都是他修饰美化好的,骗过老师和同学,可一点也骗不过我。装得过头了,以至于高年级的垃圾学生都欺负到他头上。
那个男生叫牛犇,高高壮壮的事儿妈,暗恋高美妮,然后晚自习下课堵她给她念诗。我其实挺开心的,巴不得他俩赶紧在一起,把晁鸣留给我,谁知道高美妮主动挑衅,对牛犇说:“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晁鸣。”
晁鸣,手无缚鸡之力的好学生。
高美妮个傻逼。
我记得那天下课后,我和晁鸣一起回宿舍,路过操场的时候被六七个人堵在乒乓球场的后面,那里只有一颗挂在围墙上的灯泡。
“你他妈就是晁鸣?”对面自诩一中抗霸。
晁鸣抱臂,眼皮耷拉着,鼻子里窜出一声“嗯”。
“啥鸡巴玩意儿,高美妮,”牛犇用大拇指指自己,“老子我的。”
你的呗,给你呗,谁稀罕。我白眼给翻天上去喽。
说实话,我不想晁鸣的反应太过激烈,这就好像他多在乎高美妮似的,可矛盾的是我又害怕他被欺负然后挨打,想让他赶紧怼回去。
这时候晁鸣抬眼看牛犇,什么也没说,他看起来不生气,可是也不开心。
牛犇把话刃刺向我:“后面躲着什么东西,不会是哪个小妮儿剪短头发穿男生校服吧,这事你说高美妮知道吗?”
我挨着晁鸣从他后面出来,“我不是女孩儿…”
不该说这句话的,因为紧接着我肚子上就被踹了一脚,力道很大,让我直接坐地上。
“这他妈有你什么事儿?”牛犇吼到。
怪了,这时候我出奇地冷静,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去看晁鸣。人常常仰视喜欢的人,我也不例外,常常就这样仰视晁鸣。他的舌尖顶了下嘴角,眉峰兀地挑起,双手插兜,上身后仰,右腿极快地抬起,一下就踹中牛犇的胸口。
他依旧没说话,我在心里给他把音配了:操你妈的。
牛犇身边的人几乎就在一瞬间围上来,没一个比晁鸣个子高,在我看来就像一群鬣狗纠缠一只狮子。其实晁鸣最开始不占上风,他弄倒了两个,剩下的人就紧赶着来继续,我忍着痛站起来给晁鸣挡拳头和脚,晁鸣把我拨在身后。
我挨了不少,身上尽是那种绵密的疼。
这件事最后以巡逻老师猛然照过来的一束光结局,所有人作鸟兽散,就连晁鸣也拽着我的手腕疯狂地往宿舍跑。
“你又没错,跑什么啊?”我一边喘息一边问他。
“不能让我妈知道我打架。”晁鸣回答。
晚上晁鸣用他小药箱里的碘伏给我擦伤口,我的胸口和肚皮满是青紫,我被擦得龇牙咧嘴的。
晁鸣抬头瞪我:“你挡什么,不怕被打死。”
“我怕你被打死。”我继续笑着龇牙咧嘴。
那时候我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下文,甚至可能成为晁鸣和高美妮“感情”破裂的导火索,可事实我想错了。
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我才发现,装在校服口袋里晁鸣送我的黑石头不见了,我思索了一会才分析出应该是昨天打架的时候落在乒乓球场后面的那片草地上。我着急,走的时候也没发现晁鸣并不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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