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千万不要有异能(11)
高洋抬起头对陶鸣说:“我不走了。”
陶鸣有点高兴:“那太好了!”
高洋看了看陶鸣,又看了看沈顾,说:“学校里年轻的老师已经走了,老头他们又出了事儿,我们这边几乎没有人管了。现在想想,他们暑假时执意把我们赶离学校,可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想让我们学会自己在外面生存。”他的声音很犹豫,却又很坚定,“我要留下来,我要接管它。可是我有很多东西都不懂,有时我们可能要拜托你们帮帮忙。”
陶鸣知道高洋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他转头央求般看着沈顾。
沈顾说:“可以。”
高洋的心跳在听到这句话时渐渐平稳下来。
有些人天生就让人信赖,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困境里头,只要有这么一个人站在旁边就不会再忐忑不安。
沈顾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他还很小,即使他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成长。
第20章 关于母亲的故事
《废柴千万不要有异能》/春溪笛晓
关于母亲的故事
车站停运了,学校还是照常上课。一放学,沈顾带着陶鸣回家吃饭。他们现在在沈顾家吃饭,因为沈顾妈妈做饭最厉害。
陶鸣喜欢沈妈妈。沈妈妈很温柔,脸上总是带着笑,他帮了倒忙沈妈妈也不会生气,还会抱抱他、亲亲他。
他很喜欢很喜欢沈妈妈。
吃完晚饭的时候天还没黑,鸽子先生飞过来了,它叼来了一根远方的树枝。
陶鸣拉沈顾一起看了看,没看懂鸽子先生是什么意思,只能抬起头看向鸽子先生:“这是什么树枝?”
鸽子先生说:“这是我回来时歇脚的一棵树的树枝,那棵树的树干被枪炮击倒了,树枝落了一地。那棵树拜托我将这根树枝带给它的一个朋友,它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在周围飞了很久都没找到它的那个朋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树的树枝吗?那棵树说它们一起落地、一起发芽、一起生根,小时候还长得一模一样,它们应该是同一种树。”
陶鸣一愣,不是很懂。
植物分类他们学过,但是从一根光秃秃的树枝认出它是什么书好像挺难。
陶鸣忍不住看向沈顾。
沈顾拧了一下眉头。他说:“我们去找老师。”
陶鸣点点头,和沈妈妈说了一声,和沈顾一起跑了出门。
两个人跑过两条安安静静的街道,叮咚叮咚地按响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白天的白胡子老头。
陶鸣把鸽子先生叼回来的树叶递给白胡子老头,礼貌地问他能不能帮忙认出来。
白胡子老头坐到黄亮黄亮的灯下,取出眼镜盒里的老花镜戴上,认认真真看了半饷,抬起头说:“这是紫果树的叶子。”提到自己专业上的东西他说得很慢,但很详细,“它的叶子平时是嫩红色的,到了秋天会变成鲜红鲜红的颜色,很漂亮。几十年前已经灭绝了,我来到这边之后找到了十几颗紫果树的种子,其中两颗种子打破沉眠培育成功了,有一株还留在这儿,有一株迁到了我的母校。”
陶鸣和沈顾对视一眼,没说出鸽子先生带来的消息。陶鸣说:“那剩下的那棵紫果树在哪儿呢?”
“就在郊外的森林里。我已经老了,很久没去看过它,大约是在森林的南边,”白胡子老头说,“冬天的时候它是没有叶子的,和很多落叶乔木一样浑身光秃秃,不过你们可以看看它的树身。每次秋天叶子落完了,它的树枝脱落,都会在树干上留下一个红色的眼睛,这是它们成长的印记。”
陶鸣认认真真记下白胡子老头说的话,向白胡子老头道谢:“谢谢老师!”
第二天一早,陶鸣早早爬起床,跑出门去敲沈顾的窗。沈顾早就醒了,默不作声地套上外套和陶鸣一起出门,姐过没走多远就遇到韩东生和林小武。
韩东生听他们要去找一棵树,忍不住嘟囔:“又是这种事,你们怎么总管这些无聊的事情。”
韩东生抱怨的当口,林小武已经跟着沈顾和陶鸣走了。他蹬蹬蹬地追上去,喊道:“你们等等我!”
陶鸣讶异地看向他:“以为你不想去呢。”
韩东生虎着一张脸:“反正也没什么事干,就当锻炼锻炼。”
四个小孩跑到郊外,大冬天的额头上竟渗出了汗来。陶鸣擦掉额上的汗珠子,跑进森林里找狐狸先生它们。
狮子先生不在,狐狸先生说它在外面的草原里捕猎。
陶鸣说:“我们想找紫果树。”他掏出根树枝,“这是鸽子先生带回来的,想让我们把它交给森林里的紫果树。”陶鸣给狐狸先生说起紫果树的样子。
狐狸先生说:“我知道在哪里,你们跟我来。”
陶鸣几人跟着狐狸先生在森林里跑,跑到森林的南边,看见了一棵光秃秃的树。它连树枝都掉光了,看起来可怜极了,好像再也不会长出枝叶来。
其实一路走来好多树也都是这样的。
陶鸣走到紫果树面前一看,上面果然有一个个红红的眼睛,底下的眼睛颜色淡些,上头的眼睛颜色深些,应该是因为紫果树长大了。
陶鸣喊道:“紫果树先生!”
紫果树动了动,抖掉了枝干上的积雪。它的声音很柔和,和周围沉睡的雪花一样细细柔柔:“你们找我有事吗?”
陶鸣不知道紫果树真正的眼睛在哪里,于是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树枝:“这是您的朋友叫鸽子先生带来的。”
紫果树说:“这是它今年新长出来的。他们那边已经变暖了吗?真快。看来这次又是它赢了啊!”它又觉得很奇怪,“不过为什么刚长出来就掉了?”
陶鸣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实情告诉紫果树。
紫果树说:“这样啊。”它的声音还是很柔和,“没关系的,只要没被连根挖起,我们就可以再长出来。我和它在地下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同伴们都一一死去,我们还是好好地活着,还幸运地抓住了生根发芽的机会。”
紫果树向和陶鸣他们一起飞来的鸽子先生道了谢,又安静地伫立在雪白的雪地之中。
陶鸣和沈顾一起往前走,等到离紫果树足够远了,陶鸣忍不住问:“被枪炮打坏的树真的会再长出来吗?”
沈顾点头:“会的。”
韩东生说:“当然,就像冬天它们掉光了叶子,春天又长出来一样。”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除非是被核武器打坏的。”
陶鸣小眉毛紧皱:“核武器很厉害吗?”
韩东生说:“很厉害的,只要砰地一声炸开,它们就会在天空上开出一朵蘑菇云。核辐射也会像下雨一样铺天盖地地散开,那可就惨了,不管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全部都会死掉。就算不死,也会生病或者畸形,好多好多年都不会散。”
林小武震惊:“这么可怕。”
陶鸣紧紧抓住沈顾的手。
可能是韩东生说的东西太骇人听闻,一路上没人再开口。沈顾三人把陶鸣送回家,却发现陶家外面围着几辆车,把陶家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陶鸣一愣。
一个女人从车里走了下来。有人给她打了遮阳伞,她摇了摇头,示意对方把遮阳伞收起来。
漂亮的遮阳伞一挪开,陶鸣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他的妈妈安丝,是个音乐家,她有美丽的相貌、动听的歌喉、超凡的天赋,还有善良的心肠。她是许多公益行动的代言人,也创作和演绎过许多反对战争、宣传和平的歌曲。
陶鸣嘴巴动了动,想要喊一声“妈妈”,却怎么都喊不出口。他的妈妈不会再回来了,他的妈妈已经有了国外的国籍、已经和爸爸离婚。
“鸣鸣。”安丝有些生涩地喊了一声,接着朝陶鸣说道,“过来,我带你走。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你爸爸他居然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跟我走吧!”
陶鸣往后退了一步。
他紧紧地抓住沈顾的手。
安丝似乎很受伤,又喊了一声:“鸣鸣!”
陶鸣拉着沈顾转身,蹬蹬蹬地往回跑。
韩东生看看陶鸣和沈顾跑远的方向,又转头看看安丝。他踟蹰片刻,还是开口说:“不止是陶先生扔下他,你比陶先生更早离开他。”
安丝看向韩东生。
韩东生警惕地看了看安丝四周的人,也拉着林小武跑了。
直至远离陶家,两个人才喘着气停下来。
林小武说:“我感觉陶鸣妈妈怪怪的。她真的是来接陶鸣的吗?”
韩东生说:“当然不是,她是来接她‘独自呆在战区的儿子’的。”
林小武听不懂韩东生的话:“陶鸣不就是她的儿子吗?”
韩东生说:“不一样。”他撇撇嘴,“他们想玩和平大使的把戏而已。不用想了,以你的智商是想不明白的。”
另一边。
沈顾和陶鸣跑到了江边。
他们躲在桥洞下坐着。
外面天阴沉沉的,不知是要下雨还是要下雪。
陶鸣抱着膝盖,把脑袋埋在手臂里。
沈顾沉默地坐在一边。过了很久,沈顾才问:“你会跟她走吗?”
陶鸣呜呜两声,突然抱住沈顾,把脑袋埋在沈顾颈窝里,哽咽着说:“我喜欢你妈妈。”
沈顾不说话。
陶鸣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妈妈。”
沈顾伸手拍了拍陶鸣的背。
“那就不跟她走。”
“我喜欢你妈妈。”
“妈妈分你一半。”
“真的吗?”
“真的。”
“下午我们可以烤小甜饼吗?”
“可以。”
“以后白菜芯子都给我吃行吗?”
“不行。”
“……”
第21章 关于春天的故事
《废柴千万不要有异能》/春溪笛晓
关于春天的故事
冬去春来。
日子恢复平静。
电视里总在播放前线的新闻,都说战局稳定了,仗打完了,大伙陆陆续续各回各家。
陶鸣和沈顾正在研究一件大事。小甜饼的模具坏了:他们准备自己做一个。
陶鸣和沈顾决定去森林挑木头,狐狸先生告诉他们,狮子带着外来的动物们到外面的草原去了。
陶鸣爬到石头上往外望,看见森林之外草原无边无际,像绿色的波浪一样守护着他们居住的小城。
“草原好大啊!”陶鸣对狐狸先生说,“那我们岂不是见不到狮子先生了?狮子先生的鬃毛可好摸了,狐狸先生你有没有摸过?”
“没有。”狐狸先生跟陶鸣一起远眺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木头。”
陶鸣立刻忘了见不到狮子先生的惆怅,手脚并用地爬下石头,非常绅士地问狐狸先生:“要我抱你下来吗?”他好奇地看向狐狸先生蓬松的大尾巴,挺想抱在怀里摸一摸。
狐狸先生冷酷地拒绝了陶鸣的帮助,灵巧地跳下大石头,带着陶鸣和沈顾前往一个弃置的伐木场。那里躺着许多被丢弃的木料,狐狸先生说:“就是这些,你们可以挑适合的用。”
沈顾把背着的工具箱放下,先掏出两个黑色口罩,自己戴一个,给陶鸣也戴一个。他挑挑拣拣,挑出硬度适宜,也足够干燥的木料,拿出小锯子滋滋滋的锯了起来。
陶鸣在一边摇旗呐喊:“马上要锯好了!”
木料选好,工具收好,沈顾重新背上背包,带着陶鸣离开森林。陶鸣挥手和狐狸先生道别:“等我们做好小甜饼再带一些回来给狐狸先生你吃!”
沈顾瞥了他一眼。
陶鸣迈开腿飞快跟上。
回去的路上遇到许多车,远处还有飞机降落,飞机螺旋桨呼啦啦地刮起了风。陶鸣昂起脑袋好奇地张望,沈顾却把他连帽衫上的帽子拉起来,往他脑袋上一盖。陶鸣转头看向沈顾:“这是做什么呀?”
沈顾看了眼,淡淡道:“那边的空公寓有人住了。”
陶鸣这才发现车子和飞机都是开往公寓那边的。上次他和沈顾去爬山的时候看到了,那儿有连片的公寓,都空着。陶鸣忍不住问:“那是给什么人住的?”
“给伤兵。”沈顾给陶鸣解释,“那些车都是军用车牌。”
“原来是这样。”陶鸣恍然,“那我们给他们做小甜饼吃好不好?”
沈顾对上陶鸣黑漆漆的眼睛,点头。
回到陶鸣家,沈顾叫上高洋过来刻模板,有小狐狸模样的,有小乌龟模样的,也有乌贝模样的,棕鼠、灰猫、狮子也都有,可爱极了。高洋学厨艺挺久,雕工很好,力气也够大,雕起模板来非常轻松。陶鸣蹲在一边评价:“还是阿顾刻的好看,小甜饼也是阿顾烤的好吃。”
高洋嘴角抽搐,懒得理他。
春天了,大树开始抽芽,鲜绿的嫩叶随风舒展,接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消息。艰难的冬天过去了,原以为会十分漫长的战争也过去了,离开的人都陆陆续续归来。大树往屋里看去,一群半大少年在里面边聊天边做模具,画面和谐又融洽。
乌贝在窗边吐着泡泡,对大树说:“真烦,他们又开始吵吵闹闹了。”
大树并不理会,笔挺地站在带着春寒的凉风中。乌贝看看大树笔直笔直的枝干,又看看大树青绿青绿的叶子,半合着贝壳说:“无趣。”
模具雕好,沈顾仔细做了处理,便可以用来做小甜饼了。最近超市的货源开始补足,做小甜饼的材料要多少有多少,陶鸣和沈顾一起超市逛了一圈,最后超市的售货员小哥哥自告奋勇地开着小三轮把他们和材料一起捎回家。沈顾看售货员小哥哥这车不错,问道:“你下班后可以开车过来一趟吗?我们想送点小甜饼给新邻居们,会付你钱。”
售货员小哥哥一口答应:“好啊,没问题!钱就不用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沈顾没再多说。
下午沈顾开始烤小甜饼。陶鸣做包装用的小盒子,买材料的时候他一起买的纸。第一批小甜饼烤好,陶鸣把热乎乎的小甜饼盛进盒子里,盖上盖子,往上面画了一颗小红心。
沈顾看了眼,没说什么。到傍晚,烤好的小甜饼已经像小山那么高。售货员小哥哥下班过来了,擦了把汗,帮忙把小甜饼拎上车,突突突地开往新公寓那边。
新邻居们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成年的男男女女果然和沈顾他们说的一样是伤兵,很多不是伤了胳膊就是伤了腿,由家里人照顾着。他们带来的小孩大多怯生生的,眼底带着没有散去的惊慌和害怕。
高洋他们早过来了,帮着清理屋子、修理水电之类的,忙碌得很。
陶鸣和沈顾挨家挨户给新邻居们送小甜饼,新邻居们迟疑着接下了,放在一边,起身送走陶鸣和沈顾,关起门叹气。
陶鸣懵懵懂懂地走在一片叹息之中。外面窸窸窣窣地飘起了雨,灰色的雨雾笼罩着整个公寓区。他转头看去,沈顾走在他身边,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却俨然成了一片灰暗中唯一的鲜活存在。
陶鸣说:“阿顾,我们可以做什么吗?”
“做不了。”沈顾说。
“喔,这样啊。”陶鸣有些失望。
走到最后一栋公寓前,陶鸣发现那种灰沉沉的感觉更为浓烈。他正要往里走,门口守着的兵哥哥动了,伸手拦下了他:“请不要再往里走,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出。”
“为什么啊?”陶鸣不解。
“因为这里住着的人比较特殊。”兵哥哥对上陶鸣黑亮的眼睛,没有再绷着脸,而是耐心地解释,“他们身体很不好。”
“那为什么不住医院呢?”陶鸣忍不住问。
“住医院也没有用。”兵哥哥眼睛里有着痛苦和惋惜,“你们回去吧。”
“那你帮忙把小甜饼给他们好吗?”陶鸣把小甜饼塞到兵哥哥手里,说道,“阿顾烤的,可好吃了,这几份还热着,小哥哥您也尝尝。”
“好。”兵哥哥答应下来。
陶鸣这才跟着沈顾离开。
两个小孩走远,值守的兵哥哥和同伴说了一声,拿着微温的盒子往里走。他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送完饼干,才走进最后一间屋里。床上坐着个清瘦的中年人,他的房间对着窗外,这批公寓建得急,没来得及好好搞绿化,窗外光秃秃一片,残余着冬天的荒凉。
“这是两个孩子送来的。”年轻的士兵说道,“很小的两个小孩。中午还过来一批,年纪也不大,干活却挺利索。这个地方被保护得很好,植被没被破坏,天很蓝,空气很好。等您身体好些了,应该出去走走。”
中年人接过盒子,看了眼上面的红色心形。画工并不好,心都画得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反倒有点童趣。有的时候齐齐整整反而失了美感。他说:“我以为当兵的话都少。”
“当兵的也是人。”年轻士兵腰板挺直,看着中年人面前的电脑说,“请您多休息。”
“我会的。”中年人笑道。他打开装着小甜饼的盒子,拿出一块狐狸模样的小甜饼,仔细看了半饷,一口咬掉了。香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绽开,仿佛又把他带回了人间。
年轻士兵退了出去。
中年人又把目光集中到眼前的电脑上,整理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资料。
陶鸣跟着沈顾回到家,吃过晚饭,没有睡意,拉着沈顾躺在床上聊天:“那里到底住着谁呢?”
“不知道。”沈顾说。
“阿顾你也不知道,”陶鸣沮丧地说,“那肯定没办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