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体(4)
舒沅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接收到陆斐这次是真的要和他分手的事实。
他睁着眼睛躺在陆斐精心挑选的床垫上,想起他们刚搬进来那天,陆斐在这张床上和他说话的情景。
陆斐从后面抱着他,胸膛宽厚温暖,嗓音也低:“沅沅要记住,以后不可以在家里的床上吃东西。”
舒沅不服:“为什么?”
陆斐说:“因为松鼠才把吃的往窝里搬,你是松鼠吗?”
舒沅气呼呼道:“那又怎么样,松鼠多可爱啊。”
陆斐亲他的耳朵,笑着说:“你不是很讨厌床上有东西硌着你吗,万一把你硌跑了怎么办。这是我们的家,要住一辈子的。”
陆斐长得高冷,讲起情话却总是一套接一套的,温柔得要死。
什么一辈子?
说的一辈子都是骗他的吗?
舒沅就没见过这么绝情的人。
他根本睡不着。
他睡不着陆斐也别想睡。
凌晨两点四十,舒沅给陆斐打了电话。
响了四声,陆斐才接了起来。
“喂?舒沅。”
陆斐的声音听着很清醒,他的工作让他总能保持不管什么时候接到电话都瞬间清醒的习惯。
也有可能是以前留学的时候留下的。
舒沅那时候给他打电话总是无视时差,陆斐就算没睡几个小时,也会清醒着和舒沅聊天,即便舒沅总是和他说着别人的事。
光是听到陆斐的声音,舒沅已经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但他勉强保持着镇定,硬邦邦地说:“你还有东西没拿走。”
陆斐说:“是什么。”
舒沅:“一袋坚果。”
陆斐:“是吗,我不记得有。”
“是我今天和温宜一起逛超市的时候给你买的。”舒沅道,“我不管,你并没有说你今天本人不会来,我给你买了,你就得拿走。”
陆斐那边安静了几秒钟,舒沅听到了开灯的声音。
然后陆斐才说:“谢谢,但是不需要了。”
舒沅卡住。
陆斐:“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挂了。”
舒沅眼睛发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凶巴巴的说:“等一下!你的助理今天带走了我的东西!”
陆斐:“是什么。”
陆斐好像就只会说这三个字了。
舒沅很气愤,也很委屈。
“是我的多肉。”舒沅指控,“你那一盆多肉里面,有一株是我的,那株乙女心,是我带回来的,你还给我。”
“舒沅。”
陆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经过电子介质,显得很无情。
舒沅从来不知道陆斐把对待别人的语气用在他的身上是一件多么令他感到陌生的事。
“你不能凌晨两点给别人打电话,只是为了一棵小植物,我们已经分手了。”陆斐很冷淡地说,“我很忙,睡眠不足,如果你真的想要那株乙女心,我会找时间请人还给你。”
陆斐是什么时候挂断的,舒沅都不知道了。
他打完这通电话,没有得到他任何想要的结果。
他告诉自己,没有陆斐,他也不会怎么样,生活并不会过不下去,至少他们分手后前十几天他都算得上开心。
他只是习惯了有陆斐了。
从十五岁开始,他就认识了陆斐。
算起来差不多已经有九年,超过他年轻人生的三分之一。
和他决定要习惯和陆斐在一起一样,他只需要重新去习惯没有陆斐的生活。
舒沅在黑暗中继续睁着眼睛,陆斐睡的那边是空的。
他侧过身,想要学会一个人入睡,然后他看见了陆斐放在床头上的木底小台历。
那只是一个黑暗中模糊的剪影。
舒沅却想到了什么,他坐起来拧开床头灯,看到了台历上的笔迹。
陆斐用黑色的笔,在一个日期上画了个圈。
那是十七天,不,十八天前,陆斐要和他分手的那天。
陆斐父母的忌日。
第4章
舒沅在家里安分了几天。
惶惶然起床,再惶惶然睡觉,日子过得像一睁眼一闭眼就没了。
有一天他接到网站编辑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交稿,他才想起来这些天他什么也没做,倒是把两个月前就接下来的工作给鸽了。原定是要写柏林游记的,关于勃兰登堡门、柏林大教堂,舒沅都去过了,但是一个字也没写、一段片子也没剪。
编辑很着急,约他当面谈一谈,看看有哪些资料可以先利用起来应急。
他们约在美术馆旁的一家中餐厅见面,这里的银丝拉面很有名。
见面时那位编辑吓了一跳,问舒沅是不是生病了。
舒沅摇摇头:“我睡得不好,抱歉啊,我最近状态有点问题。”
舒沅从大学起就和这家网站合作了,那时候看他旅游见闻的人还很少,他分享的旅行生活也仅有寥寥读者留言。可是他一直坚持到网站出了APP,出了旅游平台,和网站一起红了。这位资深的编辑也和他很熟悉,算得上是朋友,见他确实状态不好便没有责怪。
两人聊了一会儿,打算暂停交稿,用舒沅去拉萨时剪好的片子做一个雪山专题。
编辑走后,舒沅在餐厅坐了一会儿,登上了自己的微博。
果然如编辑所说,很多粉丝都在他的最后一条微博下面留言,问他怎么了,怎么不更新。私信里的关心也有很多,除了几位老粉丝,舒沅一般不会一一回复。
其中有一位粉丝关注舒沅五年了,他也发了私信过来,不过时间是二十多天前。
f56333:[圆圆起床了吗?今天生日,不可以睡懒觉哦。【蛋糕】]
舒沅想起来了,那天的确是他的生日。
那天他和陆斐去看了一场演唱会,晚上住在可以看海的酒店。陆斐给他买了他喜欢的洋桔梗,他们在泳池里吃了蛋糕,还做了爱。
想到陆斐。
舒沅心里就闷得慌。
他知道他不该再思念陆斐了,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一想到陆斐,他就非常非常生气,气到心里钝痛,觉得自己很没用。
“舒沅?”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舒沅一抬头,便看见林君辞与老婆宋敏一起走了过来,怀中还抱着个粉糯糯的小婴儿。
这餐厅在美术馆附近,还是以前林君辞带他来过的——林君辞在美术馆任顾问,同时还是大学副教授,他早该想到可能会在这里碰到对方一家。年轻的夫妻俩都是文化人,外在衣着打理得非常好,连小婴儿的围兜都干净整洁。
舒沅穿得乱七八糟,头发长了,乱蓬蓬地顶在脑袋上,面前还扔了一堆擦眼泪用过的纸巾。
舒沅顿觉狼狈。
“怎么了?”林君辞问。
舒沅与宋敏并不熟悉,只有参加婚礼时见过一次。宋敏知道他是林君辞父亲好友的儿子,还轰轰烈烈出了柜,好像一直对他有些好奇。但此时宋敏只是对他温和地笑了下,然后从林君辞手中接过小婴儿走开了。
“我去那边找座位。”宋敏说。
“好。”林君辞捏了捏老婆的手背,“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舒沅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他装作感冒的样子,用纸巾擤不存在的鼻涕,然后扔在桌面上。
林君辞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我听阿姨说,你和陆斐闹了矛盾。”
舒沅摇头:“不是的,是分手。”
林君辞皱起眉头:“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分手?”
舒沅内疚得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件事他连温宜都还没告诉,因为温宜肯定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可是面前的人是林君辞,林君辞比他更了解陆斐,所以更知道陆斐为什么生气。
舒沅说:“我忘记了他父母的忌日,还在那天因为一只碗和他吵架。”
林君辞是那个见证舒沅与陆斐在一起全部过程的人。
林舒两家私交甚好,林君辞虽然比舒沅大几岁,却也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舒沅偏科严重,文科中英语也差劲得要命,高二那年暑假舒爸爸要给他物色家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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