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春天(13)
现在好了,被开除了,他还能干嘛呢?
我被他搞得心情糟透了,好多年没这么心烦过。
我们俩走到工厂大门口的时候,我站住了,回头质问他:“因为什么?”
他低着头,攥着拳头,看这样还没消气。
他说:“王明欠打。”
“我看你也挺欠打的,”我没好气儿地说他,“这回好了,工作没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袁春天抬起头看我,一点儿不心虚地直视着我说:“我不后悔。”
“那你可真厉害。”
我问他:“那你说说,他因为什么欠打?”
“他说咱俩关系不正经。”袁春天声音冷冰冰的,咬牙切齿的,“说你……“
袁春天不说了。
“说我什么?”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走近他问,“那个觉王明的,说什么了?把你气这样?”
结果袁春天抱住了我,他说:“不告诉你,不好的话不给你听。”
袁春天挺牛逼的,总是能戳我心窝子。
“不好的话不给我听,你自己听着?”
“嗯。”他抱着我晃了晃,说,“你只听好的。”
“那什么是好的?”
“你好看,”袁春天说,“对我好,我最喜欢你。”
我最喜欢你。
我突然想起一首歌。
歌里唱: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第28章
28
有时候我确实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回应袁春天。
给他点儿阳光,他就能灿烂。
但我要是一点儿阳光都不给他,又怕他这棵小植物就此枯萎了。
我下不了那个狠心。
袁春天在夕阳里抱着我说最喜欢我,莫名让我觉得特别窝心。
这小子挺会的,知道我心脏长在哪儿,知道我心脏上那块儿肉最软,他专挑最软的那块儿肉捏,也不使劲儿,但捏得我酸酸的。
“最喜欢我?”
“嗯,最喜欢你。”袁春天说,“袁涞我喜欢你。”
我抬起手,也抱住了他。
长大之后我们都懂了一个道理,世间的感情甚至包括很大一部分人的亲情都并不纯粹,那种纤尘不染的爱是不存在的。
每一个长大成人的家伙,双脚都沾满了泥土,一身的风尘仆仆,在爱别人前更愿意选择爱自己。
以前跟我爸聊起这个,我爸说:“确实极少会有纯粹的人纯粹的感情,但这再正常不过了,因为我们都是人。”
人很复杂,复杂到我无法去定义。
因为无法定义,所以总是心生恐惧。
我恐惧什么呢?
这么说吧,一个看起来每天跟大家笑脸相逢和颜悦色的人,他很可能并不想跟任何人深交,因为知道,人心深处都是自私阴暗的,所有的深交最后都可能把人拉入深渊。
当然,我知道这是我个人狭隘的观念,是我给自己不愿意融入社会找的借口。
但我就是没法说服自己去信任别人。
说到这个,或许有人会觉得:袁涞,你是不是童年遭遇过什么不公平的对待?或者原生家庭出了什么问题?
并没有。
我爸妈对我都很好,如果非要给我这种性格找一个原因的话,我觉得我妈说得对,她说我就是“闲书”看多了。
所谓“闲书”,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
我不能去评判谁对谁错,更不能去给我们在读的书轻易下结论。
但我知道,我妈并没有在否定我看的那些书,她只是觉得我所有的困扰都来自它们,它们困住了我,所以,站在心疼儿子的立场,她是希望我不要再看那些书了。
但已经看了,她叫停也来不及了。
我在涉世未深的时候就从书里看过了太多的人心险恶人性本恶,这就导致我惧怕跟人发生关系,怕给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烦。
其实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
袁春天打破了我早已定型的世界观。
我发现,不管我怎么躲闪,都依旧抗拒不了他的靠近。
他太赤诚了,捧着一颗热烈的赤子之心站在我面前,等着我收下那颗有力地跳动着的心脏。
这样的人,大概是童话世界都找不到的小笨蛋。
我必须得承认,袁春天让我对人类没那么厌恶了。
“有点儿热。”我拍了拍他的后背,“还有点儿饿。”
袁春天放开了我,然后牵着我的手大摇大摆走出了工厂的大门。
我被他拉着,难得没甩开他的手。
袁春天半张脸还肿着,丑了吧唧的,但是我发现,丑了吧唧的他也让我看得很喜欢。
第29章
29
后来我还是知道了那个叫王明的说了什么。
怎么说呢,有些人真的素质堪忧,堪忧到让我一个外人都担心他往后不会少挨揍。
那天我自己去医院看王明,想着袁春天一提起这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就别带着他过来了,我自己解决吧。
带着钱,带着果篮,带着我亲切又充满诚意的笑容。
我到王明病房的时候,那人正盘腿坐在病床上嗑瓜子,旁边还有个人在陪他打扑克。
怎么说呢,人家的住院生活过得真的有滋有味的。
不过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我们家孩子动手打人了,确实不对,我该道歉得道歉,该赔钱也得赔钱。
我进去的时候,本来不知道那个生龙活虎的人就是王明的,我特有礼貌地问了一句哪位是王明,没想到他看过来之后就戏谑地打量我,然后跟旁边的人说:“这就是那让人怼屁股的。”
我突然就明白袁春天为什么不让我听那些话了。
脏得要死,说出的话都是带着臭味儿的。
但我不能发火,我是来道歉的。
我说:“你好,请问是王明吗?我是袁春天的哥哥,他年纪小脾气冲,我来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我当时态度确实没多好,但也不差,总体来说不卑不亢吧。
我想的是赶紧处理完我好走,这人看我的眼神儿实在太让我难受了。
没想到,我刚把果篮放在一边,王明就说:“是他情哥哥吧?”
然后周围的人就开始笑。
本来呢,果篮里有个厚厚的红包,是医药费之外我特意准备的,但是他说完这句话,笑完那几声之后,我把红包拿出来了。
他眼看着我把红包又揣回自己口袋,问我:“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我说,“我们家袁春天打了你,道歉我道了,医药费我赔了,该做的都做完了,还有事儿吗?”
“你那红包,还有拿回去的道理?”
“哦对,”我说,“这红包本来是给你的。”
我站在他病床前说:“我本来想着,袁春天打人不对,我们确实错了,对不住你,除了医药费,能再弥补一点也是好的,但是刚才我突然意识到,他打你,你活该啊。”
“你他妈什么意思?”王明冲过来揪住了我的衣领。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面不改色地说,“确实是他先动了手,但是先撩者贱,这句话你听过没?”
然后我就被打了。
他一拳打在了我左脸上,那叫一个疼,我都怀疑我牙被打掉了。
怎么说呢,就看他打我的那个架势,我俩之中,我更像是病号。
王明把我按在地上打,打得我挺疼的,但是他骂的那些话更让我不舒服。
什么臭□□,什么被男人搞。
恶心。
我也不是没还手的,但我确实打不过他。
经此一战,我决定回去后办□□身卡,以后天天带着袁春天健身去。
最后是路过的医生把我给救了,还带着我去处理了一下被打坏的嘴角。
我挂着彩回家的时候,袁春天吓得差点儿掀翻了面碗。
他跑过来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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