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强强](11)
邵钧找借口推牌不玩儿了,让刺猬来玩儿。
那天最后还是罗强赢的数最大,不能来钱的,赢的其实是监狱过年发给犯人的糖,罗强面前堆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
罗强抓了一手牌就上停了,三个一万,三个二万,三个三万,三个四万,再加一个五万。一圈儿人眼睛都看直了,连呼“这是连花清一色四暗刻捉五魁了”!
罗强再抓,一抓就是个一万,开杠;再抓,二万,再杠;又跳了个三万,他还杠;再跳四万,继续杠!
最后一把他还没抓,邵钧就已经知道了,最后肯定摸的是五万。
果然是五万。
这把忒么的竟然是传说中的“连杠连花清一色四暗刻捉五魁十八罗汉”,邵钧从来就没见过有人和这么大的一手牌!
邵钧心想,一肚子坏水你个混球的罗老二。
你丫忒么的出老千。
不出千你绝对和不了这么大!
邵钧说对了,罗强就是出老千。
麻将牌都是拿肥皂刻的,罗强随便多刻几个攥在手里出千糊弄这帮崽子简直是白给。他以前干什么的,三里屯七八家地下台球厅赌场都是他的地盘,他赢过的大牌这帮土鳖都没见过。
邵钧头一个扑上去嚷:“袖子里呢,你藏袖子里了!”
“兜里让我翻翻,敢不敢让我翻!”
邵钧半开玩笑半较真地,一个抱摔锁腿,按住了,掀开罗强的上衣摸裤兜。
一群人一拥而上,一通乱摸乱搞,随即就把邵钧一起压在下边儿……
罗强也是成心耍他们的,仰躺着抖着肩膀乐,没反抗,由着一群人瞎闹。
邵钧让人压在罗强身上,爬不起来。就只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俩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怔怔地看着,笑容突然僵在嘴角,谁都笑不出来。
胸口抵着胸口,听得到凌乱的心跳,对方分明跳得比自己还乱。
喉结滑动,汗洇着汗,微微敞开的领口扯出一片麦芽黄的肤色,汗珠像啤酒花涌出一层细碎的泡沫……
慢火炖青蛙,青蛙最后都是这么熬死的。
对于上了锅的两个人,那时候恐怕连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锅底下燃烧的小火苗,还是锅里煮的那只剥了皮的青蛙。
过几天,轮到各个班洗澡。年后的第一轮儿澡,大伙欢欢喜喜地,洗掉一年坐牢的晦气与阴霾。
罗强肩膀上搭着毛巾,趿拉着他的布鞋,摇摇晃晃走进更衣室,身后带着七班一群老少爷们儿,浩浩荡荡的。
以前他们班每回洗澡,都是这么个情形:胡岩是他们澡堂子里的老大,宝贝,香饽饽;胡岩占定一个条凳,脱了衣服,然后慢条斯理跩着步子往里边儿走,屁股还活灵活现地扭着,身后跟一串人,看小狐狸用哪个喷头,一群人都去挤那个喷头,蹭来蹭去……
现在形势不同了,现在是罗老二往更衣室里一站,开始干脆利落地脱衣服,衣服裤子扒了,露出一身让爷们儿粗喘让娘们儿尖叫(可惜了这里就没娘们)的肌肉。罗强脱光了,赤着脚,肩膀上仍然搭着毛巾,胯下耷拉着一只大鸟儿,两旁人纷纷让路,点头哈腰,一串人跟在后边儿,看罗强遛鸟。
五六七八班的人每回都一起洗,四十个人,就抢那么几个喷头,抢疯了,有的人恨不得窜起来,把莲蓬喷头抱到自个儿怀里。
七班每人手里一把肥皂头,仔细一看,都忒么是年三十夜里玩儿剩下的麻将牌。
邵三爷下命令了,你们自己把非法赌具都处理掉,别等着我下手清监!
大伙说三爷你让我们把麻将留着吧,我们明年三十儿晚上还用呢!
邵钧说,明年还玩儿?等着让监区长削你们吗?赶快销毁罪证!
于是大伙今天洗澡,每人捧了一把赌具,在自己身上狂搓,拼命地就地销毁。
顺子负责搓掉所有的饼,刺猬负责搓掉所有的万。
胡岩说他搓条子,拿几块小肥皂牌在身上画花儿似的打圈。
罗强拿了几张北风,在脖颈胸口上搓洗。就是前晚邵钧自摸了好几把怎么也摸不着的北风,其实当时都让罗强攥手心儿里藏着呢。老子没让你摸,你个三馒头想自摸?甭想。
罗强看着那几张北风在手心里慢慢融化成柔软的泡沫,再渐渐破碎,消融……
他用力搓了搓脸,水流沿着胸沟往小腹汇聚,两腿之间的毛发被热水烫得乌黑、浓密、油亮。
胡岩也挤在一个喷头洗。他个子稍微矮半头,挤着洗就吃亏,罗强接到的是干净水,落到他这儿,就是罗强身上的肥皂水。
胡岩背身对着罗强,弯腰捡东西,用屁股拱了罗强一下,有意无意地,拱到罗强腿上,屁股狠狠揉蹭了一把大鸟儿……
罗强半眯着眼,不吭声,没理他。
胡岩也不吭声,若无其事。
监狱里这种事儿,也是常见,讲究个你情我愿,不强求,也强求不来。所以胡岩啥也不说,罗老二你愿意就是愿意,你心里不乐意就算了。
隔壁喷头,一个犯人给另一个搓了一会儿后背,两个人默默地溜到墙旮旯,一个人手撑着墙,把另一个罩在臂弯里……
那两个犯人平时总在一起,走路并排走,食堂一桌吃饭,在厂房里这个帮那个做工,私底下那个帮这个洗衣服,储蓄卡里的钱算计着一起花。
犯人的澡堂子是有监控器的,管教们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犯人也知道管教在看。双方互有默契,只要别做的太过分,不能强迫,不准爆菊,两厢情愿的事儿睁一眼闭一眼,管太严了一群爷们儿憋坏了,真能憋出事。
胡岩以前也有个特别要好的狱友,同吃同住,晚上一个偷偷溜到另一个铺上。胡岩从来不用自己洗衣服,不用自个儿打饭,也不用做厂房里的重活儿。
后来,他的朋友刑满出狱了。出去那天俩人也抱头依依不舍分别了半天,海誓山盟得。
之后胡岩也收到过几回信,拿着当宝贝似的。
再往后,就没有信了。
后来有一天在操场上出完操,胡岩哭了一回。这人突然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围观的人拽都拽不起来,干嚎,把早饭都吐出来了。
哭完也就彻底结束了,他也没想不开,没有夜里偷偷拿根裤腰带上吊什么的。
牢号里狱友问他:“小狐狸,你出去以后不会找内谁算账去吧?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儿,拿把刀,直接把负心汉给捅了吧!”
胡岩摇头:“不会。”
“出去以后,就过新生活了,就不应该惦记着坐牢的事儿,不应该还记着以前的人。他出去了,认识新的人,我也高兴。我迟早也有出去的那天。”
澡堂子犄角旮旯里传来压抑的粗喘的声音。
胡岩默默地看罗老二洗澡,瞟着这人前有凸鸟后有翘臀、特爷们儿特阳刚的身形,看了好半天。
他自个儿打肥皂,手在身上很享受地打圈儿,全身涂满陶醉的泡沫,手心儿里捏的,是罗强画的那只大号“幺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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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关于那些麻将术语,看不懂也无所谓的不妨碍剧情。
大四喜:三张东,三张西,三张南,三张北,最后和牌就是大四喜。
清一色:都是一种花色,比如万。
连花:就是不仅都是万而且一二三四五连着。
四暗刻:三张一样的牌凑一起叫做一刻,比如三个一万,四个刻都是自己摸的,就是四暗刻。
捉五魁:最后一张牌是自摸五万。
十八罗汉:四条杠,最后和牌一共十八张牌,就是十八罗汉。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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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钧儿,老子的鸭脖子……每天都有吗?”
22、第二十二章操场动武
胡岩在澡堂子偷看罗强遛鸟,有人通过监视器,同样也在偷看罗强遛鸟。
澡堂更衣室里就有一名管教,坐在门口,手里拿张报纸,有一眼没一眼地监督大伙洗澡。邵钧从来不揽这个活儿,每次都让值同一班的其他管教去盯澡堂子。
邵钧不能盯这个。他往澡堂子里一坐,这不就跟一个普通正常的男人坐那儿围观一群前突后跷身材喷血的大姑娘洗澡一样的感觉吗?如果哪个都没看中,还好,相安无事,万一当场看上哪个,当场就犯抽了……
因此,他每次都躲监看室,拿摄像头看。
一开始还特新鲜,后来看伤了,视觉神经习惯了那种刺激,精神彻底松弛了,倦怠了。看胡岩扭个屁股,刺猬抠个脚丫子,或者三班老癞子、王豹几个凶茬的那一身腱子横肉,邵钧早都看腻歪了,其实挺乏味的。
邵钧看着罗强晃着大鸟从水帘子里走出来,斧劈刀削一般坚硬的前额眉骨之下,眼神仍旧冷漠,视旁人如无物。
谁的鸟大不大的,邵三爷最清楚了。办公室抽屉里就有一把尺子,他刚来清河那会儿,闲得极其无聊和龌龊,坐在监看小屏幕前,一手托着腮,另一手就拿个尺子,浴室里走出来一个条顺的爷们儿,他赶紧把尺子竖着摆上去,“啪”一量,瞄那个尺寸和比例。
捱过了那一段时期强烈的生理冲动与新鲜刺激感,他现在看见谁都好比是池子里搓洗干净待宰上锅的白条猪,没什么性欲感觉。
骚狐狸的小动作、小心思,也让邵钧看个正着。
胡岩那一揉蹭,罗强面无表情低头看了看,憋火不禁蹭,慢慢地起来了。
罗强把毛巾往后肩一顺,没出去,在人来人往的小澡堂里晃悠着走到墙角。
罗老二背对着人,一手扒着墙,额头用力抵着,另一只手伸到自己两腿之间……
监视器静默着,没有声音,邵钧默不作声地看着,注视着罗强极其细微隐忍的动作。这人肩膀微抖,脊梁上一条条肌肉舒缓地颤动,然后慢慢绷紧,一条手臂青筋凸起……
罗强似乎是有些难受,脑门抵着湿漉漉的墙狠狠蹭着,喘着粗气,强壮的臀部用力抖了几下,跟那面墙较劲。
邵钧的喉结也跟着抖,一只手攥着遥控器,仿佛不由自主地,手指跟着暗暗使劲,揉搓那只硬邦邦的长条状的遥控器。
他蓦然挪开视线,起身燥郁地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坐回来,张大眼,屏住呼吸,继续对着视频里的人发呆……
罗强后脑微微一扯,浑身肌肉骤然松懈下来,一梭子饱满畅快地射到墙上,终于爽快了。
邵钧这边儿,看得正紧张呢,手指头也跟着一梭子下去,把遥控器的电池盖给捏碎了……
那段平凡又特殊的日子,一大队的队长管教们慢慢都发觉了,邵三爷每回值班,来得越来越早,下班越来越晚,歇假的时间越来越短。
邵三爷经常五点多天还没亮就跑到监道里晃悠,黑灯瞎火地,隔着门看,巡视。值完二十四小时的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疲倦,精力极其充沛,第二天早上在大操场上喊号,做操,磨蹭着不走。原本应该上一天,歇两天,邵钧时不时地跟田队、王管他们倒班,恨不得只歇一天,就屁股颠着又跑回来,上班上得斗志昂扬,浑身每个毛孔仿佛都冒出一汩一汩亟待宣泄的过剩精力……
晚上熄灯前,邵钧沿着监道笑眯眯地走过,嘴角歪着,跟每个牢号小窗口探出来的脑袋点点头。
“邵警官,辛苦了,回见了您呐!”
有犯人跟他打招呼,知道他明天歇班,后天再回来。
“明天我不在,你们给我好好练,后天上场都给爷争气哈!”
邵钧拿手指点着那一个个的。
罗强背着身,侧过头给邵钧抛了个眼儿,若有若无的。
邵钧对这人勾勾手。
罗强慢慢地走到跟前,隔着门,压迫性的眼神把人笼罩,却没什么戾气。
“改天去我们训练房,我教你两手,咱俩练练。”邵钧发出约战。
“……”罗强唇边浮出嘲弄的笑意,就你还跟老子练练?咱俩谁练谁?
“成,咱练练。”
罗强也想起那天在小树丛里压倒的人,不由自主地笑了,难得露出个笑模样儿,眼角涌出一片极富沧桑感的纹路,很性感。
邵钧说的后天上场给三爷爷争气,说的是清河本年度的篮球联赛。
他们清河监狱有打篮球的优良传统,这年月正经的事业单位、学校什么的,都有足球传统校、游泳传统校什么的各种说法,监狱系统里也有。
清河监狱的篮球队很牛掰,曾经最风光的一年,他们狱警代表队和犯人代表队两支篮球队,在北京市监狱系统一年一度的杯赛中双双夺冠。这几年衰落了,没当年那么猛,曾经的主力高中锋和得分王转业调职的调职,刑满出狱的出狱,都已经出去了的犯人你又不能给人家拎回来帮忙打杯赛。即便如此,剩下这一帮歪瓜劣枣的,也能凑合组织起一个像模像样的业余联赛。
也恰恰因为是重刑犯监狱,年轻力壮火力充沛四肢发达头脑也很不简单的犯人,特别多,你不给他们找点儿业余活动充分发泄剩余精力,转眼他就给你另寻各种非法渠道发泄去了。
联赛组织得也特有意思,模仿美国职业联赛的东西分区,他们也搞个分区,一二三监区是东部赛区,隔壁往西五里地开外的四五六监区属于西部赛区,抽签排出日程,交叉循环,每个周日连打八场比赛,甭提多热闹了,犯人们打球可开心了。
邵钧手底下四个班,会打球的人全部拎出来,凑成一个队,实力可也不弱,在他们东部赛区,赛季初始就已连赢两场。
第三场,势在必得,他们的对手恰恰就是田队长手下那几个班组成的队伍。大伙都住一个监道,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忒么是熟人。越是熟人,才越较劲,这场谁都不想输,谁都输不起,输了往后在一个食堂里啃黄瓜都抬不起头来。
比赛还没开始,观众席上就特别热闹。
“邵三爷他们队一准儿赢,咱们东区夺冠热门!”
“狗屁,他们队都没中锋,一群小矬个儿!田队赢!”
“赌什么的?!”
“一条儿大中华,赌吗?!”
邵钧一早上就跑到各间牢号,挥舞着警棍,做战前动员,几名主力队员摩拳擦掌,战斗欲望热火朝天。
邵钧发觉罗老二有些沉默,跟前几天逗趣臭贫时判若两人,耍单儿呆坐在床上。
“嗳,你什么状态啊?成不成啊?你可首发!”
邵钧对这人吼了一句:“给咱戳直了!我还指着你拿分呢!”
罗强看了邵钧一眼,神情冷漠,眼底有两块红斑,默然地下床,系裤子,穿鞋。
邵钧有点儿莫名。虽然接触时间长了,他心里还是拿不准,他觉着自个儿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罗强这个人。最近监狱里风平浪静,也不用憋着削人算计人了,更没人敢算计罗强,这人每天心里究竟都琢磨些啥?
大伙排队走出去的工夫,胡岩故意拖在最后,扽了一把邵钧。
胡岩踮脚凑到他耳朵边儿,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话。
邵钧蓦地瞪大眼:“真的假的?”
胡岩使劲点头:“昨晚上送进来的信,当时强哥那脸色就全变了。我们都不知道咋回事儿,他就是不说。今儿早上我,我趁他上厕所,我就偷看了一眼那信……”
邵钧完全没想到临场又出这事儿:“靠,那,那这人……”
邵钧想了想,赶紧说:“别让罗强上了,换别人打,我必须跟他谈谈。”
可是一进到篮球场边,比赛的气氛把大伙的情绪迅速调动起来,首发阵容撸开袖子系紧裤腰带就上了,这时候邵钧再想往回喊这人,竟然没喊住。
这场比赛算是两强相遇,势均力敌,首发上场两拨人,一上去就拼了,从比赛头一声哨响,节奏就特别快,争抢极为激烈。
七班的铁三角传接配合默契,但是对方有高中锋,整体海拔明显占据优势。
七班打球以前有大黑,1米88的高度,天然一尊空霸,往三秒区里一站,其他人填鸭似的给这厮喂球,就够了。可是大黑已经退队出狱,现有这拨人,顺子和罗强倒是很能扛,但是俩人都不高,只有1米77、78差不多,只能打双前锋。
比分胶着上升,拉不开差距,双方都急,罗强带球往里突,直接让对方两个人合伙撞了出去。
他那个体重都能让人撞飞,怀里抱着球腾空横着从篮球架子旁边飞过去。
“犯规!丫的犯规了!!!”邵钧踩着凳子嚎叫。他比谁都急。
罗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球夹在臂弯里,没有直接丢还给裁判,眼神阴冷。
邵钧在场边看着,低声迅速跟裁判说:“我们队换人,赶紧把罗强换下来。”
他是看出罗强情绪不对,有点儿要急。这么些日子风平浪静,罗老二真的很久没有如此阴郁暴躁。
他本能地觉着要出事儿,他不想让罗强出事儿。
裁判打手势换人,罗强强硬地甩了邵钧一眼,竟然拒绝下场。
田正义手下那个队也不是善茬,里边儿就有三班的老癞子和王豹,跟五六七八班从来就不对付。
尤其上回王豹被罗强用牙刷爆菊,好多人都瞧见了。罗强现在都正名平反了,王豹那一场一直都还没找回面儿呢。
胡岩也在阵容里。这人别看个子不高,勉强才够个1米73,但是手快脚快,一直是他们班的控卫。
胡岩俩眼睛就盯着罗强,连喂几个特舒服的球,迅速把分数拉开。
小狐狸在人缝儿里钻,滑得像条鱼,一个转身就甩了盯防他的人,背身就想投三分。
冷不丁他身后有人伸了一只手,狠狠抹了一掌,胡岩的三分球脱手……
就这一掌摸出了事儿,胡岩怒而扭头:“……滚!”
“怎么你啦?”三班的人也挺横。
“你他妈摸我了!”胡岩说。
“打球呢,谁摸你了?!你就惦记着大爷摸你呢吧?”
“……”胡岩咬嘴唇。
球场上犯规了自然要鸣哨,但是规则可没说贴身摸个腚算什么,胡岩吃了个闷亏。
非礼狐狸的就是王豹。罗强扭头漠然盯了王豹一眼……
正在攻防转换这当口上,对方利用胡岩这个失手,高中锋抢了篮板发动快攻,转眼攻到篮下。
老癞子这么长时间在监道里让七班大铺压着风头,不甘心,却又不敢炸刺儿,这回可逮着一个在篮球场上逞牛逼的机会,接了球,眼瞅着越过所有防守,快速奔篮。
球出手的一瞬间,就看罗强从人丛里拔地而起,迎面生生一记爆扣,不是扣篮,直接一掌扣了老癞子!
连球带人一锅端,这一掌就把老癞子煽趴下了……
老癞子从地上猛地窜起来,怒火中烧,这一下等于让人扇了嘴巴子,而罗强眼底通红……
三班班头吃了罗强一记火锅,三班的人能干吗?王豹头一个冲过来,还未及出手,罗强的手臂猛地一甩,又一掌煽飞了王豹!
场面嗡地一声乱了。
邵钧急白了脸,踩着观众席的凳子冲下来……
这事儿如果究其过程,罗强这两下极其恶劣的犯规,应该直接让裁判罚出去。这回确实是他不对,蛮不讲理。
可是当时的场面,谁还顾得上跟裁判理论谁犯规了,罗老二面前就没道理可讲,都掐红了眼。
罗强双拳力敌八掌,跟对方四个人战成一团。
胡岩看见罗强被人围攻,扭头就抄了个凳子,一声不吭跑上前去,一凳子狠狠拍上一个人的脑袋,拍出了血。
罗强注定不是善茬,狐狸也不是什么善茬,手都够黑,好人、善人、菩萨心肠的人能混进清河监狱吗?
原本是罗老二一个人挑衅,很快就演变成群架。
狐狸都参战了,七班崽子们能眼瞧着小狐狸挨打吗,七班没有纯爷们儿了吗?于是顺子、刺猬撸袖子全上了……
有人从观众席抄了凳子,从背后偷袭,砸向罗强的后脑。
这一下要是砸中了,能给罗强砸一坑,血溅三尺是肯定的。
邵钧脸色发白,怒吼着冲进人群,一警棍抽飞了袭向罗强的那只凳子,再一棍,把三班那人直接砸趴了。
罗强扭头看见这一幕,怔了,有些意外……
没等罗强反应过来,邵钧又是一棍子,这一回抡上罗强的肩膀,毫不留情,抽得罗强趔趄了好几步,脖颈锁骨一侧瞬间肿起一道血红的印子。
邵钧眼泪都快爆出来了,吼道:“你就这样儿,你再这样儿!”
“打吗?还打吗?!你他妈的再打一个?!”
邵钧那时候想起肋骨折掉两根蜷缩在小笼子里的人,想起躺在病床上浑身都是伤尿血的人,想起老盛被削飞了血淋淋挂在墙上的那只手……
“罗强你浑!你再浑?你能好好的吗!你给我争口气成吗!你能不给我犯浑吗,行吗,行吗,行吗!!!!!!!!”
罗强怔怔地看着邵钧,俩人眉目分明地瞪着,眼睛都快瞪出血。
半晌,罗强垂下眼,眼眶猩红,嘴唇咕哝着,声音哽咽,沙哑,不知道在说什么。
邵钧沮丧地放下警棍,心里也难受极了,突然拉住罗强的胳膊,小声说:“你跟我走。”
一伙人正打在兴头上,撸着袖管子,看着邵钧拖着罗强,把人拖走,不打了。
胡岩扔下带血的凳子,使劲儿抹了抹眼睛。
胡岩对大伙说:“……他爸爸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邵小钧【从抽屉里默默地摸出百变宝尺,啪一量】:“唔,来清河三年有余,终于找到了,这个最大,爷看上这个了。”
二哥【斜眼瞪摄像头】:“小样儿的,甭他妈看了,下来,陪老子一块儿洗!”
23、第二十三章热血少年
一大队两支队伍在篮球场上公然打架,反了天了,赛后双双被罚积分,并且停赛若干场。
邵钧跟头儿说,罚分吧,停赛吧,狠狠地罚,我认了,我就不信治不好罗强的毛病。
那晚罗强在禁闭室里度过,邵三爷跟他一起关禁闭室。
邵钧甚至没给罗强上手铐脚镣。
田正义难以置信地跟邵钧说:“少爷你心里有数吗?你不防着这人吗?他要发疯出手伤你,真出事儿怎么办?”
邵钧说:“他要发疯,我让他疯,我让他发泄。我就不信这个人没有心,不懂事儿。”
田正义心里也不爽着:“那,罗强把我们三班好几个人打了,这怎么算?”
邵钧理亏,嘟囔道:“这不是都关禁闭了么……再说要不是王豹贼他妈手贱,有这事儿吗?”
田队长心想,罗强这是因为王豹手贱吗?这厮明明就是憋着劲儿想打架,赶上谁是谁。邵小三儿就是护崽,还是爷们儿吗,时不时就跟个带小崽儿的母老虎似的,龇牙亮爪子。
才开春,北方的初春挺冷的,窗外寒风怨声地呜咽。
邵钧往禁闭室里搬了两床棉被,俩人一人一个被。
罗强一整天没吃饭,整个人魔怔了似的,僵硬地坐在铁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邵钧了解这人了,也不强求,不发号施令。他也搬了一把椅子,就跟罗强面对面坐着。
屋里冷得如同冰窖,放凉了心。邵钧拖一条厚棉被把罗强裹了,再拖一条厚棉被把自己也裹了,盘腿蜷缩在被子里。俩人裹得跟两头臃肿的熊似的,就这么坐着,各自露一颗脑袋,一双眼,默默地看着对方。
过了好久,罗强说:“你回去。”
邵钧说:“我看着你。”
罗强声音沙哑:“我不拆房子,不让你难做……你走,我一人待会儿。”
邵钧特别认真:“我是你管教,你是我的人,你心里难受,有难事儿,你必须跟我说。”
罗强眼底暴露一丝逃避和不耐烦,想逃开所有人,就想一个人待着,烦死这缠人的邵三馒头了。馒头面没发好吗?酵母多了,碱搁少了,这么黏!
罗强粗声说:“我跟你说不着,没你的事儿!我关我的禁闭,你给我滚蛋。”
邵钧眼睛红了:“啥叫没我事儿?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罗强咱俩当初怎么说的?你是我的人,你听我话,你认我了!我管你,我帮你,我罩着你,你饿了我喂你,你病了、磕着了、伤了我送你去医院,你老了挂了是我们这些人给你收尸送终!你让人欺负了我给你讨说法,你欺负别人了我跟你一样背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