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灌篮(74)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才对，可现在怎么会忽然没有了话题？
　　方锐翰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温沁好像就一直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他正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开口，温沁突然率先打破了沉默，轻声说，“学长，教练说的集训的事，我能不能退出……”
　　“唔，为什么？”方锐翰有些纠结地挠了挠头，“是因为你那几天有事吗？”
　　温沁没说话。
　　“那……是因为那里离得太远了？”
　　温沁移开了目光。
　　方锐翰沉思了一会，想着温沁今天有点不是很想聊天，这个事有点难处理，要不还是明天再谈吧。可他正犹豫着该怎么措辞，温沁突然往旁边迈开了一步，说了句，“学长，我要先走了。”
　　温沁已经有了倾身离开的意思，方锐翰下意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呃，那个，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温沁停下了动作，依旧没有看向方锐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说，“宿舍。”
　　“啊，宿舍。”方锐翰终于找到了话题的突破口，“对了，我前几天去你们宿舍找过你，可你好像都不在？”
　　“我……”温沁低着头，“出门了。”
　　说到这里，方锐翰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好悻悻地松开了手。
　　温沁他以前不会这样的。
　　方锐翰只记得，温沁是个很温顺又聪明的学弟，会把他说的话都认真地记在心里。
　　也许，也正是因为温沁对他太过于重视，才会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之间……不该像这样充满了隔阂和不确定才对。
　　温沁转过身慢慢地走开了。他的意图太明显，以至于背影显得有些狼狈。方锐翰望着温沁离开的身影，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喊出了声：“温沁！你是在躲我吗？”
　　温沁的背影一僵，随即，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我没说错吧……”方锐翰朝他走过去，直至站在了温沁的面前，“能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温沁瞪大了双眼，“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温沁没说话了，方锐翰叹了口气，“你从以前就是这样，有心事了就只会自己憋着。可就算你不说，身边的人也还是会担心的。”
　　“……”
　　“温沁，”方锐翰低下了头，望着温沁的眼睛，认真地温声说，“你愿意跟我聊聊吗？”
　　温沁低下了红红的眼睛：“……”
　　“是因为上次，我们输了比赛的事情吗？”
　　仿佛是说中了什么伤心处，温沁的睫毛动了动，最终，握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了。
　　“温沁？”
　　“学长，当时你邀请我加入校篮队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方锐翰顿了顿，温沁突然的发言让他有些讶异，但随即，他的嘴角也变得柔和了。
　　“嗯，我也很——”
　　“我一直是个不怎么起眼的人，我知道的。以前在网球队的时候，我也只不过是个候补球员。一直没什么朋友，能说上话的人也寥寥无几。”
　　方锐翰皱了皱眉，这好像是温沁第一次这样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么低落的话，听起来实在有些丧气。温沁好像有些不对劲，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所以，学长，能被你肯定……我是真的很开心。”温沁红着眼睛，闭上了嘴巴，等气息逐渐变得平稳，再重新开口道，“这么久以来，一直是你在帮助我。后来加入了篮球队，我也希望凭自己的价值，能够帮到你……哪怕一点也好。”
　　“可是现在……我想，可能我真的不适合篮球吧……从一开始，我就一直拖大家的后腿。学长、贺江、朱旭尧、许凡明……大家都是很好的篮球手，也都很有经验。可只有我，不仅是个新手，除了偶尔的三分球，真的就一无是处了。可即使是投球，我最后也没能好好地运用。上一场比赛，我还，还——”
　　方锐翰怔住了，他知道温沁讲的是自己受伤的事。
　　“这不是我想要的，可能我来这里，真的是一个错误……”
　　温沁的声音有些沙哑，方锐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惊诧地扬起了眉，可还没来得及阻止，温沁就已经把那句话说了出来：“学长，我……想要退出青火——”
　　刚才温沁说不想去集训的时候，方锐翰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温沁真的把话说明白了，方锐翰才知道自己有多难过。
　　难过的同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因为他知道，温沁的这个念头，不会是一朝一夕突然冒出来的，而是经过了很多次的失望、自我怀疑、愧疚和自责后，一点一点累计形成的。
　　确实，这么多次比赛下来，每次球队内部的综合排名，温沁都是垫底。在比赛时，他有几次也犯了低级的失误导致球队错失良机。在这一次和空心的博弈中，他更是无意之中间接地导致了方锐翰的受伤和退场……
　　温沁的话音落下，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了起来，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方锐翰背过了身去，望着空荡的体育馆，忽然心生酸楚，再度产生了抽一支烟点上的冲动。这段时间来，焦虑和忧愁让他的头皮发麻，身心俱疲。
　　不知道过了多久。
　　方锐翰最后背对着温沁，闷声说，
　　“我是把你领进来的人，你现在想退出，我也有责任。但是……如果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不会干涉你。”
　　接着，方锐翰又转过了身来。
　　“可我有最后一个——就当是请求吧。”
　　“下周开始的集训，你也一起来吧。现在教练终于回来了，这也是我们青火第一次正式的集体外训。我不想你缺席。”方锐翰望着温沁的双眸，“等到结束了以后——是去是留，再由你来自己做决定。无论怎样，我不会说一个‘不’字……好吗？”


第72章 狠人遇上狼人
　　在集训出发的前一天，行李收拾完毕，假条也批好了，许凡明无所事事地玩了会手机，最后还是决定给贺江打了个电话。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周末，很适合练球。
　　于是两人就换上球衣，打算一块去球馆里厮混一下午，打发时间。
　　双休日的球馆里人很多，两人没打一会就失去了兴致，大汗淋漓地坐在空地上干聊天。
　　“想不想喝水？”
　　“想。”
　　贺江摸了把许凡明的头，“等着。”
　　贺江出去了以后，许凡明无聊地发了会呆。突然从手机屏幕的倒影之中，隐约地看见门外两个眼熟的影子。
　　许凡明把手机收了起来，一抬眼——果然是那两个人！
　　邢云炀和袁丹。
　　他们穿着常服，正抱着篮球，站在室外的树荫下聊天。在拥挤的人潮之中，因为身高而显得分外地惹眼。
　　许凡明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静观其变。
　　可还没等他观察几分钟，出去买水的贺江已经拎着两瓶奶茶走了过来。正巧碰见了门口正聊着天的邢云炀和袁丹，然后……他理所当然地停了下来。
　　许凡明一愣，卧槽，这下他该怎么办。
　　和邢云炀聊天时，贺江一开始还皱着眉头，神情有些不自然。到了后面，袁丹也开始加入进了他们俩的对话之中，贺江的眉眼就慢慢地柔和了下来。
　　许凡明移开了目光，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了起来。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贺江这时侧过脸，正好看见了一旁的许凡明，“凡凡？”
　　邢云炀只是淡淡地看了许凡明一眼，袁丹也随之转过了脸来。贺江就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现在大家都注意到了许凡明，没办法，许凡明只有不情不愿地起身，朝三个人走了过去。
　　他刚走到贺江身边，就听见了邢云炀的话，“你的脚还好吧？”
　　许凡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贺江。贺江在旁边笑了一下，“没什么大事，谢谢关心。”
　　“你当时脸色不太好，”袁丹插了句话，“真的没事么？”
　　“嗯。”
　　“我之前练习拉伤的时候，会去理疗馆按摩。”袁丹转头望向了邢云炀，又问，“城西有一家不错，对吧？”
　　邢云炀表示赞成，“嗯。”
　　贺江笑着点了下头，“知道了。”
　　许凡明看着他们三个人，心里感觉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他没有多想。
　　“没事就好。”邢云炀也笑了笑，“和你打挺开心的，希望季后赛也能这么尽兴。”
　　虽然许凡明现在人是走过来了，可这三个人的对话就好像他不存在似的。这种被忽略的感觉让许凡明心里一阵不爽，但也憋着没说出来。
　　可话说，贺江和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不说这个了，”邢云炀又说，“你们教练是不是回来了？”
　　“对，昨天刚到的。”
　　“嗯，我们教练也跟我们提了句，他们昨天晚上还一块去喝酒了。”邢云炀笑了笑，“我还知道，你们接下来两周是不是有个外训？”
　　贺江挑起眉，“对。”
　　邢云炀说，“我们下周也有个比赛，需要外出到那里。不过不是省赛，是另一场，CUBA的比赛。”
　　听到这里，许凡明也怔了怔——空心居然有资格去打CUBA么？那可是国家级大学生篮球联赛啊！
　　“你是说，”贺江顿了一下，“教练是想让我们去看你们的比赛么？”
　　邢云炀笑着耸了耸肩，“看看也无妨。”
　　邱教练和杨教练一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这次外训，应该也是提前和空心打了招呼吧。这么一来，还挺有意思的。贺江不禁看向了一旁的许凡明，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可这时，另一边的袁丹顿时有些惊喜地问，“贺江，你会来吗？”
　　“嗯，会来。”贺江顺势指了一下许凡明，“他也是。”
　　袁丹认出了许凡明，笑说，“我知道，你是青火的SF，许凡明。”
　　许凡明心里有些别扭，毕竟自己在比赛的时候，曾有些刻意地针对袁丹。但也还是伸出了手挥了两下，“嗯。”
　　贺江察觉到许凡明有些闷闷不乐，暗中推了推他的胳膊肘。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可许凡明心里就更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