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鸡之始于足下(37)
鸡屁股,还是鸡屁股。
无咎毫不在意,连一声叹息或埋怨都没有,只有他心里明白,他又一局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不,或许明白这点的,不只他自己。
“无队是故意让皮皮千休息吧。”终于有一条弹幕忍不住提了出来。
“别说,明白就好。”马上有人提醒道。
没错,早就有人想到这层了,看破不说破而已。
无咎一个人多打5分钟,千里就能休息5分钟,他一个人多打10分钟,千里就能休息10分钟,一场娱乐局重要吗?重要,很重要。
粉丝们不知道无咎这样打会更累吗?当然知道,就连不打游戏只看直播的云吃鸡玩家,也多少想象得出。大家感受得到,无咎一点也没有敷衍了事,反而单枪匹马扛起了活跃直播间的大旗,为了尽量活命,他不能太刚,可为了保证直播质量,他也不能太苟,不然没有节目效果,能杀人的时候,他必须出去杀人,这就需要时刻保持思考,以便在每一个节点都作出正确的抉择。这样去打游戏,和娱乐局的心态完全不同,30分钟里过半的时间都不能掉以轻心,大脑的负担不是一般地重。
不是大家偏心,大家也心疼无咎,然而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刷屏给千里看让千里内疚吗?说不好一些伺机而动的黑粉又会跳出来指责一番,总之想喷人永远不怕找不到点,吾名近期的破事够多了,还嫌他们不够烦吗?
一句话,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是无咎眼前所能想到最合理的办法了,也最大限度地不辜负观众,这个月的最后几个小时里,作为铁粉,最好的回应就是别想太多,和平时一样,直播该怎么看还怎么看。
只要一如既往地坚信,明天的太阳将照常升起,就够了。
又是一局决赛圈,无咎连人都没见着,活生生被人从背后打死。
今天第N次鸡屁股。
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一进入终极决赛圈,无咎那根一路紧绷的神经就不由自主地断开了,心底深处恍若有一道声音在幽幽地告诉他——可以了,安全了。他的防御机制就在那一刻全面松懈下来,潜意识里根本没有和对手一决胜负的强烈欲求。
回到队伍房间,千里的角色显示暂时离开状态。
暂时离开可能有两种原因,一是玩家摘下了游戏头盔,二是……玩家戴着游戏头盔睡着了,脑神经和游戏设备断开太久,连接中止。
作者有话要说: 大招……额,大招吟唱时间比窝想象中长(躺平)
话说全息游戏的机制,其实云导也不懂(喂),大概想象了一下反正就是通过设备(类似头盔)让游戏和脑神经或脑电波之类的连接来进行操控把,对反应力和精神集中力的要求应该也是相当高的……瞎几把想的,大家要是有更好的设想或对这个领域的了解可以分享一下
and,(划重点)感谢小天使【静默の开水】的又一篇长评!火和氧气的比喻真是入木三分,只能说这篇评论很是才华横溢了,很惊艳~(评论比正文精彩系列)
☆、第38章 如果我是你
粉丝们都假装没看见“暂时离开”那几个字。说实话, 他们真的希望千里趁这时间里好好歇了一会,不然无咎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抱歉, 大家稍等一下。”无咎说着,自己摘下了头盔, 角色也暂时离开了。
“千里。”无咎走到千里跟前, 托着他脖颈小心地帮他把头盔卸下来, 拍了拍他肩膀, 轻声叫唤。
没有回应。
“千里。”无咎的嗓音还是那么柔和,明明是要叫醒他,却又怕吵醒他。
没有回应。
看着千里心无旁骛的睡脸,无咎有点出神。
他蹲下身来, 靠在千里的座椅边,默默地端详着他, 屋子里的空调在无声无息地悄然运转,清凉的空气恬然地萦绕着他们,夜色寥寥, 世界如此寂然。
那个熟悉的名字,无咎再叫不出口, 他实在不愿意打搅他短暂的好梦。
就这么看着就好。他想。再给他3分钟……不,哪怕1分钟也好。
愿时光能流淌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就像那一年里的许许多多个深夜, 他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千里的睡脸。
透着疲惫,却隐隐地有抹婴儿般的宁静安详。
这个画面, 温暖着他的灵魂,也灼烧着他的心脏,疼痛中沐浴着满足。
其实,早在LDM首届职业联赛进行到世界赛阶段的后半期时,无咎的状态就开始显现出异样了。
他以前到底因何住院,具体生过什么病,做过什么手术,会有什么后遗症,他一点都没有详细地跟千里说过,千里也听不懂,他要是追问,无咎随便弄几个艰深的专业术语就能把他给糊弄过去,千里只能听得一愣一愣的,百度也百度不出个所以然。
他只大致地告诉过千里,他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只要遵照医嘱注意作息和饮食,保持运动,以后也就和正常人一样。
打算参加职业联赛时,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这点,即便他没想到,他父母也不会遗漏的,那一次春节,吾名战队初代成员第一次线下见面后,无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门见山地和父母商量这个问题,并特意去咨询了他的主治医生。医生的结论是,尽管理论可行,他也不建议无咎从事这样对身体和精神都负担极高的行业,始终都有风险。无咎的手术是成功了没错,可他最大的隐患不是那个病本身,而是从小到现在因生病和手术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从而导致体质和免疫力不停地被削弱。高三那年,手术过后的无咎就像一个瓷娃娃,稍微用力碰一下仿佛就会摔得粉碎,至少在他父母眼里是这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曾经健健康康、各方面都比别人卓越优秀的儿子,怎么突然就遍体鳞伤了?
这也是为何无咎在那时骤然间心灰意冷,医生对父母说,他以后恢复得顺利自然是好,但也要作好心理准备,若恢复得不顺利,就只能好好养着,甚至,得一辈子养着。
这对父母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有信心提供这样的经济条件,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可对无咎,这句话相当于上帝以手中的印章在他身上盖上了“残次品”三个大字。什么事业,什么前程,都与他无关了吧?除了父母,谁会愿意拖着他这个累赘?谁会愿意一辈子照顾他?
他感激父母的爱,但这种爱,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他是个被自然淘汰了的失败者。
听医生那样说,父母的意思也是坚决反对,无咎要玩游戏他们不阻止,但没必要去打什么职业,他们家不缺那个钱,更不需要那种无关紧要的荣誉,无咎就闲时娱乐开心开心就好,怎么就当真了?
无咎就是当真了。他看着父母,面色平静,却无比坚定,他说,他决定了,他要去参加职业联赛。
他要投身职业生涯。也许是冲动,但这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冲动。
父母都讶异了。无咎身体垮了后,性子反而硬了起来,小时候,父母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因为他认为父母就是人生各方面都成功的榜样,他们的智慧值得跟从。可现在,无咎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不听父母的话,而要遵循自己的意愿了。
从童年到青春期,他虽然一直坚信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可这未来确切的模样,他并不知道。功成名就、前程似锦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清楚。反正,他是天之骄子,他注定一帆风顺。
而当他以为他彻底失去所有希望后,他忽然找到了一件自己强烈想要去做的事。
未必功成名就,未必前程似锦,投入不一定能得到回报,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一切,都要去做了之后才能看到结果。
面对无法理解的父母,他说,当初医生判断他未必能顺利恢复,可他顺利恢复了,到底哪一种才是他的命运,是注定被击倒,还是注定要爬起,谁知道哪一条才是原本的轨迹?他不知道,他只能去继续前进。
既然参加职业联赛理论上可行,那谁又能断定他会失败呢?
他不想要什么安全,不想要什么稳当,手术之前的他,躺在病床上回想起自己短暂的一生,发现它是那么无趣,那么平庸,那么不值一提,除了一股本能的求生欲,连自己都寻找不出什么独一无二的闪光点。
够了,够了,他只希望,当下一次他将要面临生命可能到来的终结时,他发自内心涌起的是燃烧过激情的热泪与无憾而满足的笑意,而不是空虚的怅惘与悔恨。
让我去做吧。
无咎深知这一路将会非常艰难,然而,艰难的程度,仍然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了他的预料。
积分赛后半段,他和千里之间猝不及防激发的矛盾不仅影响了他们自己,也影响了整个队伍,队伍的战绩不堪入目,无咎的心也一天比一天烦乱。
他已尽力控制自己,他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锻炼,可心情不是他说好就能好起来的。
幸运的是,事情总算解决了,吾名战队及时回到了正轨,以最后的绝地反击成功冲出了积分赛的重围,名列第八,在尾巴的位置惊险地挤进了季后赛。
由于季后赛是冒泡赛规则,这个赛制下,积分赛排名越高的队伍越安全,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发挥稳定的高水平队伍,吾名战队要打进前三,冒泡赛的前半段就一场也不能输,输一次就得卷铺盖走人。
他们承受的压力是空前的,这是之前对突发事件处理不当所造成的恶果,当名列前茅的队伍在悠哉悠哉地调整状态、稍加休息的时候,吾名战队却一刻不能松懈,别人只要研究两三个甚至一两个对手,他们却要研究五六个对手,且比赛间隔还那么密集,他们连一分钟都浪费不起,日程紧张,心态更紧张。
隐隐约约地,无咎一天比一天感到力不从心,但在战队快节奏的运行下,他不能说,一句也不能说,他们的士气不能再经受任何打击了,他们容不得一点失误与意外。无咎以自己强悍的毅力与韧性,硬生生地坚持了一场又一场比赛,直到吾名战队打进前三,走出国门,登上世界舞台。
后来,即使他们没有止步于四强,无咎估计也撑不到总决赛了。最后一场比赛结束的那一晚,无咎就病倒了。
他们以最快速度回国,无咎入院,一段时日后,吾名战队不得不宣布,无咎休赛一年。
一年已是最好的期望,医生一如既往地没有给出绝对的保证——若情况不乐观,则需要休养更久。
然而,一年是无咎给自己的最大期限。
就在这时,无咎和千里起了第二次争执。
也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执。
千里不得不面对一个两难境地——一边是无咎,另一边,是职业联赛。
千里没有纠结太久,他的决定甚至有点快刀斩乱麻的意味。他要和无咎同时宣布休赛,陪他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