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藏锋芒(74)

　　而在马德里训练了两年后，这种完美无缺的“娃娃脸假象”总算有了一点裂痕了。
　　因为许堰在阳光充足的马德里长高了不少，如今身高已有一米八，那张迷惑性很高的娃娃脸也长开了些许，还总算有了些许和性格相符的邪气。
　　许堰此言一出，他的队友们都安静了片刻。
　　但他也丝毫不在意这种由自己所造成的冷场。此时的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许堰那双还挺大的眼睛眯起了一点点，感觉还有些像午后的猫咪。
　　许堰：“祁峰是个好名字，但随便套在一个路人的身上，我觉得它也就和张三李四没什么区别了。”
　　许堰把那两块护腿板夹在了腋下，说道：“就喊嘉陵竞技B队的那个人祁神锋吧，祁峰是我们嘉陵FC的。”
　　说完了那句话的许堰和队里的副队长一起走了，留下他的其他队友在原地。
　　那群男孩子们等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八卦起来。
　　“徐起新都已经让嘉陵竞技姓徐了啊。”
　　“对啊……这时候再一定说‘祁峰’是我们嘉陵FC的，还有什么意思。”
　　许堰和副队长一起走向他们的宿舍楼，打算去洗澡换衣服。
　　此时副队长转头看了一眼后面依旧还聚在一起讨论的队友们一眼，说道：“你好像对隔壁B队的新神锋，意见还挺大的。”
　　许堰：“我听说，他原本是在省重点高中念书的，因为一条用足球灌篮的视频就被挖去嘉陵竞技了。”
　　副队长：“这不是说明，这位‘新神锋’有一技之长吗？贝尔最早的时候不也是南安普顿短跑队的吗？”
　　许堰：“博尔特不也说退役以后要来踢球么？但你看他在哪家俱乐部试训成功了吗？”
　　说着，两人一同走进了宿舍楼。
　　许堰在呛了自家副队长以后，沉默了一路。
　　等到他快要回自己的寝室时，他停了停脚步，说：“隔壁的那个神锋，现在势头那么猛。以后别人再提起踢球的祁峰，是不是就只会想起他了？”
　　许堰不需要身旁的副队长回答他的问题。
　　他提出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他想说：“这件事，它让我觉得既不舒服，也不愉快。”
　　在许堰还只有11，12岁的时候，他很喜欢看青训学校里比他高两个年龄段的青训球员踢球。
　　在那个时候，青超联赛还没有起航，青训营里的老师也未必一定把同年生的小球员放在一起。
　　很多时候，他们会根据小球员的身高、以及体能条件来将他们进行一些小小的调整。
　　而这些进行了调整的人员里，最受瞩目的大约就是司职边锋的祁峰，以及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徐起新了。
　　在祁峰第一天来到嘉陵FC青训营的时候，许堰就和他在一队里。
　　那时候的许堰个子不高，又是在一年的尾巴上出生的。
　　于是10岁的他，就和祁峰一起被分在了9~10岁的梯队里。
　　刚来青训营的祁峰还并不懂得很多东西，却凭借着他的热情、他的开朗、以及他无拘无束的踢球风格一下就吸引了许堰的注意力。
　　他觉得这个男孩耀眼极了，他还想和这个与他同龄的男孩成为好朋友。
　　但那时候的许堰性格太内向了。
　　训练结束后，他还没来得及吱吱呜呜地向祁峰好好地做个自我介绍，就看到他的新队友在离开球场后一路向着教练的办公室冲了过去。
　　祁峰说，他想要换梯队。
　　他想要和一个叫做徐起新的男孩分到一支队伍里。
　　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起来的。
　　许堰坐在自己寝室的床上，用来擦汗的毛巾则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的祁峰究竟长得什么样了。
　　他甚至也不怎么想得起13岁的祁峰又是什么模样了。
　　毕竟，他们只在10岁的时候一起踢过几天的球，他也没有和那个与他在同一年出生的男孩合过影。
　　但是有一幕情形是他至今都难以忘记，更难以释怀的。
　　——那年才10岁的他犹犹豫豫地向小祁峰伸出手去，却是晚了一步，让小祁峰一路从球场冲向了教练办公室。
　　那时候的他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告诉小祁峰，他叫许堰。
　　许堰很轻很缓地摩擦了两下手掌，仿佛是想让那年的自己再快一点伸出手去。
　　而后，他便动作利落地起身，带着毛巾和干净的衣服去到了浴室。
　　祁峰坐在一张小椅子上，思考着徐起新先前与他进行的那次交谈。
　　他所坐的这张小椅子就被摆在Footbonaut旁边的庭院草坪上。
　　那台机器被他们称为“发球机”。
　　但其实，它是一间小屋子。
　　人得进到那间小屋子里，才能“享受”从四个方向的不同小方格里随机发射出来的，可调控时速的足球。
　　青年球员如果能够坚持每天都在“发球机”里训练十分钟，那他们的接传球就一定会有长足的进步。
　　当然，不停地接下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足球，并还要在规定的时间里把球踢到亮起绿灯的方格里，这种训练强度下的十分钟简直就是身处地狱一样的十分钟。
　　它绝非是在此之前还从未这样训练过，在体能和专注力这两项上也不足够强悍的球员能扛得住的。
　　事实上，向阳才在里面待了五分钟就开始被足球殴打了！
　　他几乎是在里面嗷嗷叫着求救，等到出来以后又坐在祁峰边上傻了好一会儿。
　　等到“懵劲”终于过去，他才后知后觉地大声说道：“爽啊……我的妈，待在里面的感觉居然能这么爽的吗！”
　　向阳又问：“祁小峰！你一次能在里面坚持几分钟？”
　　祁峰：“十五分钟吧。”
　　向阳：“十五分钟？这时间好像已经特别长了？那我刚才在里面坚持了多久？”
　　祁峰：“我没注意呢。”
　　祁峰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眼见着向阳还要拉着自己说来说去，便抬起手来，让对方暂停一会儿。
　　他解释道：“我在想事情。”
　　向阳：“好好好，你接着想！”
　　向阳起身活动起四肢，祁峰则“嗯”了一声，接着思考。
　　在吃午饭的时候，起新对他说：“如果你是在有意识地回避与嘉陵FC青年A队的接触，那我得说，这种举动不职业。”
　　听到了这样的话语，他当然会感觉到不自在。
　　徐起新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在西甲联赛赢得了许多掌声的成功球员。
　　他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的经纪人。
　　那来自于徐起新的不认同，哪怕只有一点点都会深深地触动他的心灵。
　　而祁峰偏偏还知道，起新说的是对的。
　　但在那个时候，他却是为自己辩解道：“我之前以为，重新踢上A队还再需要一段时间的。所以……大家会在赛场相见之前就知道，我已经又重新开始踢球了。而且我应该还会先碰嘉陵FC的B队。”
　　徐起新：“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在这周末的A组比赛赛场上看到你？祁峰，到底你在在意些什么？”
　　‘很多。’祁峰在自己的心里说道：‘尽管我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些到底是什么。’
　　但他的确不自觉地想要避开这场比赛。
　　这或许是因为，他在嘉陵FC曾有过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
　　在那段时光里，他无忧无虑，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随心所欲地踢球。
　　他任性地把教练给到他的机会推到了徐起新的头上，只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好友比他更值得在那一年就去到马竞的青训营。
　　而后，他们也真的就选择了徐起新，而不是当时在青训营里更有竞争力的郎昊。
　　从之后的结果来看，他的做法或许没错。
　　但当祁峰回忆起过去，却觉得郎昊的确有讨厌自己的理由。
　　他在嘉陵FC做了那么多任性的事，可当他遭遇挫折，他却没有在俱乐部坚持下去。
　　现在，他又重新开始踢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