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玩家(427)
但西羽还是不放心，一直捧着那些文件查到深夜，才算满意：“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猫腻，林玉泽是真的很想让你恢复正常吧？”
然后补充：“我并没有说你现在不正常的意思。”
坐在旁边翻书的罗熙轻笑：“你现在求生欲还蛮高的。”
西羽偷偷端详罗西的脸，小声说：“其实两年过去后，你也成熟了不少，人又变得这么强壮，不可能恢复到照片里的阿宇一模一样。但你没变的是那双眼睛，我在云台和你重逢后，时常梦见你的眼睛，有好梦，也有噩梦，都和以前的回忆有关。”
罗熙抬头：“可你一次都没有跟我说过。”
西羽无奈保证：“以后不会了，我心里觉得重要的事情都会和你分享，可以了吧？”
罗熙听得出他的语气里的轻松，很欣慰西羽没有一味的沉溺在之前的忧伤里，不由心情好了很多。
这时窗外的海风静静的吹进屋内，将文件和书页吹得沙沙作响。
西羽合上文件夹，将文件交还给罗熙：“其实我也明白了，任何手术、任何方法都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我们能做的只有向前看，不管林玉泽打了什么如意算盘，我们都得按自己节奏做事，大不了就和他撕破脸。”
罗熙笑：“我最喜欢你这一点，你总能在最糟糕的处境中，选择出那条最有希望的路，非常勇敢，异常鲁莽。”
西羽疑惑：“我鲁莽？这算是好事情吗？”
“至少比瞻前顾后、过度算计要可爱。”罗熙回答：“再说如果不是这种性格，你会愿意做大脑移植手术到云台来找我吗？”
这是西羽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对往事的肯定，不禁泛起几分悲伤和几分温暖，片刻后才说：“人生没有假设，但我很庆幸我曾经做了那样的选择。”
第273章
惨白的无影灯照射下来的瞬间, 手术台上的一切阴影都无所遁形。
全身消了毒的西羽站在医生和护士背后，默默地看着他们开始复杂的植皮手术。
虽然这过程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残忍，但亲眼目睹罗熙的皮肤被一点点割开, 仍旧是令他感到胆颤心惊的事情。
正在忙碌的蒋宣仿佛感受到了西羽的情绪, 边稳稳的下刀，边能淡定安慰：“别太紧张, 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手术, 哪怕疤痕没有完全消除，也可以使用仪器辅助治疗。这次只不过林先生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最完美的结果，才对过程和修复过程才有诸多要求。”
西羽虽不适，却并没有移开目光，过了片刻才道：“嗯，的确不是什么复杂的手术。但蒋医生……”
蒋宣将与罗熙本来肤色与肤质的人造皮肤轻轻对齐, 然后才回应：“有什么问题？”
西羽皱眉：“没想到你会很清楚自己在给谁做手术。”
蒋宣的五官都被帽子和口罩挡住, 只露出一双温和而睿智的眼睛：“我是受Cyber资助才有机会学医的, 与林先生也是多年好友。”
西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多嘴多舌, 只是道：“让你多费心了。”
“没什么, 正好我最近在研究自体皮肤的培养技术。”蒋宣在炫耀自己医术高超似的, 稍稍抬起镊子上的透明皮肤：“这是用萧先生的DNA所培养的专属于他的人造皮肤，所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完美存活并愈合，我敢保证除了我以外, 别人还无法实践这个方法。”
“专属皮肤……”西羽苦笑，喃喃自语道：“连大活人都可以复制, 那么把身体的每个部分像机器元件那样批量生产, 也是或迟或早的事吧？”
蒋宣非常自信：“身体都是可以被物化的, 但灵魂不是。只要明白这一点, 那就接受新科技，享受新科技。”
如果有一天，灵魂也是可以生产和复制的呢……
到时候自然人类的狂妄自大，会受到毁灭性打击吗？
西羽暗自嘲弄，却没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
蒋宣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剪刀，劝道：“虽然手术不难，但需要植皮的地方实在太多，整个流程会持续十二小时以上，如果你累了，可以在旁边坐一下。”
“没什么，这些你早就告诉过我了。”西羽淡淡地回答：“别的事或许我不在行，但只是忍受疲惫的话，你们或许都无法与我比较。”
蒋宣笑了：“确实，每次直播，都是对体力和心智的极限考验。”
虽然这位医生的所有助手都很专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但西羽还是泛起几丝不自在，索性顺势沉默了下去。
*
手术的过程的确如蒋医生预计的那般漫长，好在一切还算顺利。
为了防止他们有什么奇怪操作，西羽连眼睛都没敢多眨，等到陪同着被裹成“木乃伊”般的罗熙离开手术房间时，他也难免有些累了。
林玉泽果然对此事非常上心，竟提前站在门口微笑迎接：“听说非常成功，你们也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西羽摇了摇头：“还要多久他才会醒来？”
跟在后面的蒋宣回答：“几分钟之内，我的麻醉师非常专业。”
西羽点点头，主动推着移动病床，跟随护士们朝着卧室走去。
林玉泽先和蒋宣客气了番，然后才跟上来说：“你没必要这么紧绷，我不会对罗熙做什么的，再说如果我想对他做什么，你也没有能力反抗。”
西羽不喜不怒：“未必，凡事都别过于盲目自大。”
“其实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你为何忽然视我如仇人？”林玉泽啧了声：“我自问与你的所有约定都严格遵守，食言的是你，生气的也是你。”
西羽并不意外他会提起这个话题，一直等着帮护士把罗熙移到床上，待房间安静后才回答：“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吧，当初的我太过天真了，无论是进入云台之前，还是在云台的时候，你都是我最后一根稻草，你给我的选择，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林玉泽满脸无辜。
西羽认真地望向他的眼睛：“但是我现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也有可能是造成我无路可退的始作俑者啊，所以在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之前，我没办法把你当做合作伙伴，更没法履行任何约定。”
林玉泽愣了下：“合作伙伴吗……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西羽移开目光：“如果没发生这些，如果只有在首都的简单生活……算了，现在假设任何事情都没意义。”
林玉泽从来不急性子，此刻自然也不可能翻脸，他耸了耸肩：“也许直到萧泽宇见到董事长，你才会明白我用心良苦。”
“别叫他萧泽宇。”西羽轻声说：“既然他自己没办法接受，那他就还是罗熙。”
“好吧，放轻松。”林玉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儿我叫人送晚餐来，蒋宣会安排后续的恢复方案，你得注意身体。”
西羽抿住嘴唇没有吭声，只目送他离开。
*
进手术室时还是清晨，如今已然满天繁星。
西羽将窗户的缝隙关好，隔绝了恼人的海风，然后才道：“你醒了吧？疼不疼？不用一直装睡的。”
听到这话，罗熙果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只可惜几乎被纱布勒住的嘴唇没什么力气，无法用声音作出回应。
西羽转身回到床边坐好，小心翼翼地握住他被包扎的手道：“满身伤口一定很痛，但一切都会好的。”
罗熙轻轻眨眼。
西羽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没可能做这么不情愿的事，如今接受了整容手术，反倒令左右为难的自己有些愧疚。
想出这些日子，罗熙已经非常了解西羽会冒出什么想法，他努力弯起眼睛，就像是要表达安慰的笑意似的，传递出了几分少见的温暖。
西羽默默地伏在罗熙身边的床铺上，因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便只能也笑了一声，而后便陷入了并不安心的浅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