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罪游戏(15)
严缙云轻轻一哂。
——看来这是个隐藏地图无误了,他原本还有所怀疑,现在愈发确定这里有答案。
风停,整个墓地重回寂静,一块块惨白的墓碑鳞次栉比,严缙云迈步走向山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筒打亮。
手电筒是问酒店前台买的,账自然又挂在贺泷名下。
墓碑上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名字和照片,阴气森森,上方的洋槐树枝丫低垂,宛如重重鬼影,严缙云不得不弯下腰穿过,这时他听到脚下发出轻轻的“噗”一声,在寂静中分外渗人。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严缙云的动作顿住,他垂下手电筒,照亮足尖前方,土里颤巍巍钻出一个白色的东西,面积越来越大,几条裂缝纵横交错。
“咔哒”
那东西微微后仰,抖落了面上的散土,两个空荡荡的眼窝朝向严缙云,笑似的裂开了森白的牙列。
是个活的骷髅!
这只是一个开始,前方一个又一个土坑裂开,有密密麻麻的白骨探出,手腕随着指骨摇曳,一松一紧,像一片盛开的苍白花海,须臾,嘻嘻哈哈的笑声飘入严缙云的耳中,时远时近,带着冰冷的回响,是无数的魂灵苏醒,在黑暗的墓地中觊觎着无意间闯入的活人。
“下来陪我。”骷髅说。
半空中飘荡着怪笑。
“下去陪他!”
“陪他呀嘻嘻!”
严缙云耷拉下眼皮。
“你这张脸上什么也没有,不是我要找的东西。”他好言好语,打着商量似的:“能不能让开?或者缩回土里去,别犯贱。”
骷髅从土中伸出骨爪,缠上严缙云的脚踝,勒紧,白骨似是要嵌进肉里去。
“下来陪我。”它不怕死的重复道。
严缙云吐出一口气,唇线平直。
“带皮带肉的我都宰过,更何况你?”他站直了身体,提膝落脚。
“啪嚓”
那颗骷髅脑袋被他硬生生踏的粉碎,雪白的骨片散落在脚边,严缙云犹不解气似的,用脚跟原地碾了碾。
风中的怪笑像是卡带了一样顿住。
那只抓着他脚踝的骨爪抽搐着松开,严缙云轻而易举的迈步向前,懒散的眸光不知何时变得冷冽锐利,比这满场的鬼怪更加修罗。
他一手抄兜,一手拿着手电筒,走路的姿态轻盈又俏皮,远远看去,幽静的坟地,飘摇的树影,青年削瘦高挑的剪影被昏黄摇曳的光束捕捉,长腿打着旋,像在跳一支踢踏舞,每一脚下去都有脆响,步步生花,诡异且浪漫。
骷髅们浪漫不起来。
这不速之客一脚一个脑袋开花对他们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一个个忙不迭的往土里缩。
路一下就宽敞坦顺了。
严缙云仰起头,山顶有个半圆形的大墓,此刻一动不动显得格外稳重,他直接从墓群区域穿过,行至跟前,墓石从中间裂开一道,缓缓分开,露出了里面的棺椁。
严缙云从后腰拔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他贴身藏匿,从监狱出来到现在一直没被发现,他不轻易换衣服也是因为这个。
短悍的利刃在他的指尖翻飞,猛地插入棺椁的缝隙。
他从不怕鬼神,更不怕什么因果报应,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远虑和近忧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棺盖被撬开一条缝,从棺材里探出一只枯瘦的手,猛地握住了翘起的棺盖边缘。
严缙云手上没使力,棺材里的人却主动将棺盖掀翻开来,直挺挺的坐起。
灰尘弥散,带着腐朽的腥气,月光透出云层洒落,一张苍老的脸孔逐渐显山露水,鲜血流满了额头,目光却慈爱而悲切。
严缙云的瞳孔剧震。
陈旧温柔的光影像是骤然被释放的枯叶蝶,跨越时空的恒流飞入他的脑海,他依稀又看到了那间木板房,老人推着破旧的横杠自行车慢慢的走出小院,消失在巷道尽头,再也没有回来。
他僵在原地,仿佛浑身的血都被抽干,冷的彻骨,周遭所有的声音画面都离他远去,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在不断的重复,越来越快,越来越歇斯底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刷”
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猝然降临的黑暗像一把刀将他与那些千丝万缕的往事斩断。
贺泷的声音在上方沉如闷雷。
“离他远一点!”
第13章 魅力大明星(7)
藏匿在贺泷衣襟深处的蓝茶香气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涌入鼻腔,后脑勺上还有一只大手在用力按着他。眼前是男人颈窝处的肌肤,贺泷竟然换了衣服,是一件面料柔软的圆领T恤。
狂乱不安的心跳渐渐平复,严缙云扑闪了两下眼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在贺泷的胸前猛一推搡。
他这一推力道颇大,两人各自后退了半步,彻底分开,贺泷外面套了件皮夹克,手臂半举,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见贺泷迈腿似是要过来,严缙云立刻喝道:“你别动!”他有些不知所措,耳根因为羞恼而滚烫,抬手捞了一把凌乱的额发。
真的是,怎么会让姓贺的有机可乘呢!
姓贺的怎么这么没有男德!
“你让我看看脖子上的伤!”贺泷眉头紧皱。
严缙云微微一愣。
伤?
这么一说脖子确实有点儿疼。
他抬起手刚要摸,被贺泷一步上前抓住手腕。
“手干净吗你就摸!”
“你手干净!”严缙云怒了:“都有人觉得我俩是字母圈的了!能不能跟我保持距离!”
“至少我的手没有摸腐烂的尸体,还有,清者自清听过吗?”贺泷冷冷道:“拿手电筒打着光!”
他另一手触上严缙云的脖子,温热的触感让青年小幅度的颤抖了一下,贺泷忙放轻力道,那里有一道裂伤,约莫是避开了血管,流血量不多,现在基本已经止住了,但皮开肉绽的模样仍是吓人。
“行了你。”看贺泷的脸色越来越差,严缙云还是忍不住躲开他:“你这手被女妖怪碰过,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你怎么搞的?被个尸体吓成这样,它拉你进去你也不反抗?”贺泷吐出一口气,似是强压着怒火:“之前杀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害怕啊!”
严缙云:“我——”他顿住,茫然的看向旁边的棺椁。
“我刚才……很害怕么?”他喃喃道:“那里面的人……长什么样?”
贺泷有些淡淡的诧异,接过手电筒走到棺椁边朝里看了眼:“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严缙云:“……你废话!”
贺泷:“那你想听什么?”
“年纪,模样,特征。”
“干成这样连男女都看不出来,你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贺泷屈指敲了敲棺材边缘。
严缙云一愣。
他试探性的靠近了几步,隔着个贺泷,壮起胆子朝棺材里瞧了眼。
晦暗的光线下,蜡黄干瘪的皮肤,枯槁灰白的头发,是一具平平无奇的干尸。
严缙云重重的松了口气。
他刚才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才会在这里看到——
“他手上哪儿去了?”严缙云指着干尸光秃秃的手臂问。
“这儿呢。”贺泷从旁边的草里踢了个玩意儿过来,严缙云低头一瞧,是半个断掉的手掌骨。
“怎么断了?”他问。
“我打的。”贺泷面无表情道。
严缙云伸手点了两下,震惊的憋出四个字:“有伤风化。”
“一具有教养的干尸不会随便拉人进棺材陪,睡。”贺泷将棺材木拍的“砰砰”响,冷冷道:“他自找的。”
严缙云非常虚伪的鼓了鼓掌:“……我现在知道钟小闻为什么那么怕你了,鬼见愁本愁。”
鬼见愁横目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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