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光自眸中掠过，林默眼前一花，只感觉有无数场景在面前一一闪过，他像是看电影般旁观了村子几年的历程。
　　他看见了男人带领村民们开荒，看见了继续横行肆虐的山匪。
　　他看见了那一年持续的干旱，庄稼尽数死在田中，丰收成为了最奢侈的梦想。也是在那一年，村民们饿死无数，横尸田野。
　　紧接着，好不容易盼来了降雨，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庄稼尽数死亡，村民们再一次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状态。
　　紧接着……
　　眼前瞬间清明，他突然间清醒过来了。
　　林默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么一个事情——他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默：我大了，也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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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死无全尸（15）
　　林默挑了挑眉,抬眸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此刻他正站在村子的中央位置，周遭的环境熟悉却又格外陌生。
　　不过几年光景，村落就已经破败不堪,来往的村民无一不衣衫褴褛，脸色发黄，骨瘦如柴,走起路来有气无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林默乌眸深沉，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身旁的村民们,眉头微蹙,内心似有巨浪翻涌。
　　这就是饥荒年代吗？
　　林默眼尾一扬，径直与面前路过的年轻男人目光相对。
　　双目对视之下,男人眼中极重的死气让林默心中下意识一跳,下一瞬，男人不甚在意地移开目光，继续有气无力地挪动身体。
　　整个村子仿佛被笼罩在沉沉的死气中，再也不复往日的蓬勃生机。人们已经失去了活着的动力，每天都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林默收回目光,悄然掩下眼底的波澜,正欲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脚尖一顿，却突然停住了。
　　他蹙起了眉头。
　　背部被狠狠地撞击，旋即一道身体重重摔落地面的声音猛然响起——有人撞到了他,却反而自己摔在了地上。
　　林默迅速转身，却愕然地发现地上正躺着一位面黄肌瘦的中年妇女，双眼紧闭，似是失去了意识。
　　眉峰微拧，他迅速蹲下身子，手指在妇女的鼻下轻微一探，下一秒，脸上神情瞬间变得莫名严肃。
　　“大娘，你还好吗？”凛冽的波光自眸底掠过，林默伸出仅剩的右臂，一边轻轻推妇女的身子，一边低声喊道。
　　没有任何的回应，妇女依然紧闭着双眸，一副生机尽失的模样。
　　林默眯起了眼睛。
　　“二狗，别费劲了，她八成是饿死了。”一道虚弱无力的男性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林默循声望去，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瞬间印入眼帘。
　　男人面无表情地望向他，眼底一片麻木的死意，语气冰冷地开口，“食不果腹，村民们保不准什么时候饿死，这很正常。”
　　林默心中一跳，他看到了数张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村民的脸。
　　一样的麻木与冷漠，一样都是对中年妇女的死亡熟视无睹，这样的画面对于他们来说早已见怪不怪。
　　他沉默着站起身，静立几秒后，突然把身上穿着的布衣脱了下来，旋即轻轻地盖在中年妇女的脸上。
　　斯瑾应该会有衣服借他的，就当他任性这一回吧。
　　林默垂眉望向被布衣盖住的中年妇女的尸体，心中感受颇为复杂。
　　结果，林默的这个举动仿佛点燃了死气沉沉的村落，诡异的目光纷纷落在林默身上，村民们的眼中透露出极度狂热的情绪。
　　林默眉心一跳，眸色微沉，在一瞬间察觉到了四周氛围的变化。
　　他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然后，林默听到这个男人刻意压抑的兴奋的声音，“二狗，你不要这件衣服了吗？”
　　目光深邃而锐利，林默冷静开口，“怎么了？”
　　话音一落，遮藏不住的兴奋快要从男人眼中跳出，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底的兴奋，“你这衣衫多完整、多干净，给一个死人遮脸岂不是浪费了。既然你不要，倒不如给叔，叔打从心底感谢你了。”
　　林默眉峰微蹙，就在男人这句话刚说完的一霎那，周边刻意压制的气氛彻底疯狂了，下一秒，村民们激动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
　　“不！二狗，大娘跟你关系这么好，你应该给大娘的对不对！？”
　　“二狗，你就说叔以前对你好不好，你就眼睁睁看着叔一件遮身的衣服都没有吗！？”
　　“二狗……”
　　……
　　林默看着眼前荒诞又真实的一幕，眼中神色晦暗不明，突然感到有些无力。
　　他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开口，“只有一件，你们谁能拿到就拿去吧。”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村民们的兴奋，村民们突然涌了过来，硬生生把林默挤出人群。
　　一阵嘈杂喧闹的声响过后，衣服被某位村民抢到手，他很快死死地把衣服护在怀中，成功阻拦了所有蠢蠢欲动的村民。
　　这场争夺似乎决出了胜负。
　　林默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蜂拥争夺的人群，眼中神色莫名。
　　结果，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在争夺决出胜负后，村民们的目光竟再次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寒意猛地从脊髓攀爬而上，林默冷眼望向无数面对着他的村民，突然嘲讽地勾起唇角。
　　“二狗，大娘知道你是个好人。你看你脸色红润，长得这么健康，一定是平时吃的不错，你能不能行行好，匀一点食物给大娘，大娘只要一点就好。”
　　“对啊二狗，叔看你连一件衣服都不在乎，匀一点食物出来应该不算问题的吧？”
　　“二狗，能不能也匀一点给我？”
　　……
　　一句又一句看似客气实则野蛮的话语直往林默身上抛来，林默感觉他整个人都快要被村民们拆分然后活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他冷静地抬眼，冷漠地抛出一句话，“不可能。”
　　有人失望地摇头走开了，但更多的人却是出离愤怒地望向他，开始口不择言地指责他，“二狗，亏你我同村一场，结果你却这么冷血！”
　　他甚至听到有人这么骂他，“谁不知道你是靠大毛家接济才活下来的！就你这个样子，若不是长得还可以，人家怕是根本不愿意！”
　　林默：……
　　不是说以前的人都颇为保守吗？怎么这里的人思想这么开放，居然说他出卖色相给斯瑾？
　　被这么一打岔，林默看着眼前这些情绪激动的村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观看一场颇为热闹的讽刺性喜剧。
　　他正看得津津有味时，手臂突然被扯住，旋即一道低哑而略带愠怒的声音在耳畔萦绕，“你的衣服呢？”
　　林默挑了挑眉，扭头直接对上了一双墨黑深邃的眼。
　　危险的光芒在眼底流转，男人的眼中似有风暴在肆意翻腾，那双眸子却显得愈发瑰丽夺目。
　　林默注意到斯瑾的目光在自己的上半身扫视了一圈。然后，他的眼中很快露出一抹别样的异色。
　　下一瞬，耳畔再次缠绕着他低沉的声音，“衣服呢？为什么不穿衣服？”
　　林默：……
　　他是不是眼花了？这人眼中表现出来的异样是什么意思？
　　林默抬眼望他，颇为漫不经心地回道，“给村民了。”
　　话音一落，他明显察觉到斯瑾抓着他的手猛然用力，转瞬又突然松开。
　　紧接着，男人冷声开口，话中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待会跟我回家，我拿衣服给你换上。”
　　他顿了顿，补充道，“下次不准当众脱衣服。”
　　闻言，林默挑了挑眉，最终却没说什么。
　　……
　　见林默乖乖地听话，并没有反驳自己，斯瑾心中的怒气总算平息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