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第一戏精(30)
展昭从庞元英那里得了火折子,照亮山崖四周。悬崖边有一棵人大腿一般粗的树,枝桠伸展向悬崖外,半悬空。一盏灯笼倒挂在树杈上,灯笼外层的糊纸被划破了很多处。
灯笼是重要证据,但悬挂的位置太危险了。庞元英转头去找树杈,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树枝给它勾下来。
白玉堂纵身一跃,脚尖点在了在粗树杈上,树叶微微动了动,再没其它的声响。他弯腰迅速拾起灯笼,便跳了回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白玉堂穿着飘起的白衣袍,那一飞一跳的样子,洒脱帅气,特别像翩翩飞舞的白飞鹅子。其实用蝴蝶来形容应该更美些,不过蝴蝶似乎都是用来形容女人的,所以庞元英就把蝴蝶换成了飞蛾子。
飞蛾子真棒!
庞元英拍拍手鼓掌。
白玉堂斜睨一眼庞元英,随即晃了晃手里的灯笼。
“里面的蜡烛应该是掉了。”展昭再看一眼崖下,叫大家立刻去崖下看情况。
“掉……掉……掉下去的真是我师兄?”
张道士腿软了,跌靠在石头边,受惊不已地仰头看着展昭和白玉堂。不及二人回答他,他眼泪就下来了。
张道士用手掌挡着眼睛,似乎羞愧于落泪,他肩膀抖了抖。接下来他便忍不住了,大哭起来,喊着吕哲的名字,埋怨吕哲做糊涂事。
庞元英把张道士扶起来,让他别太过伤心。而今要紧的是先把尸体找到。
“我去喊人,备些灯笼。”回到道观后,张道士立刻召集长音等人,拿着灯笼火把还有镰刀下山。
庞元英还奇怪为什么要拿那么多把镰刀,到了地方才明白,原来崖下那片树林,长满了荆棘丛,很难下脚走。被荆棘刺刮一下生疼,又痒又痛。纵然道观的弟子们人多,个个拿着镰刀砍,也免不了会被伤到。因为天色黑,一边挑着灯笼一边砍荆棘,非常麻烦。
庞元英瞧着前头那几乎望不尽的一大片荆棘,琢磨着这肯定要花费很多时间。搞不好天亮都弄不完。
“开条一人能过的路就行,不必耗费所有人力,让他们轮着来。”展昭跟张道士商量道。
张道士点点头,觉得这法子可行,立刻遵循展昭的建议吩咐下去。
“估计是要到天亮了,三位大人先回去歇息,等回头通了我就让弟子们告诉三位大人。”张道士说罢,就没精打采地垂着眸子,紧紧锁着眉头。看起来他还沉浸在失去师兄的悲伤之中。
长音见师父如此悲伤,忙搀扶他,劝他回去歇息。
庞元英附和:“对,我看他精神似乎也不太好,是该让他好生歇息去。”
庞元英跟着长音送张道士回房前,对展昭嘀咕了一句。让他去山下把他的手下们叫上来,顺便也可派一人去通知开封府,这边出了人命案了。
庞元英随后就一直跟着张道。长音伺候张道士喝水就寝的时候,他就坐在桌边远远地看着他们师徒。等长音忙完了,他没借口继续留下,才和长音一起出来。
庞元英努力拖延时间,站在院内,仰头假装看天气。随即听到院东头有蛐蛐叫,明白坚守的人已经就位了,方起步离开。
长音问庞元英是不是会看天象。
“会啊。”庞元英自信地指了指天空,“现在就是阴天!”
长音尴尬了下,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我到了。”
庞元英伸脖子瞅了一眼,屋门廊下放着几盆兰花,还有两个不用的小香炉,一个水缸,水缸里开着碗莲,水缸边上还有一个不完整的躺椅,边上放着几根木条,一大一小刻木刀。
“你还会做这个?”庞元英去摸了一把那没做完躺椅,木条粗细均匀,表面光滑,“手艺不错。”
“师父最近总腰疼,却还是坚持自己看丹炉,觉得我们毛手毛脚的不行。普通丹一练还要三天,这日夜守在丹炉边上,哪会受得住,有时他坐在板凳上就睡着了。我便琢磨着给他做个躺椅,好歹看炉眯觉的时候,能稍微舒服些。”
“真孝顺,乖了。”庞元英拍拍长音的肩膀赞叹不已。
长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比起师父照顾我们的心思,我这真不算做什么。”
“对了,你师父跟蔡帛礼和孟婆子关系如何?”庞元英忽然想起这事。
“他们……”长音犹豫地看着庞元英,不知道话该不该讲。
“说清楚了,才好洗脱你师父身上的嫌疑,你也相信你师父是无辜的吧?”
长音点点头,“其实没什么太深的来往,但他们会来买师父的符。”
“那你可知道他们买你师父的符纸做什么?”庞元英又问。
长音:“师父的符一向灵验。我猜他们二人道法一般,遇到贵重客人不好太糊弄过去,便用我师父的符纸作法。”
庞元英点了点头,“有道理。”
随即作别后,庞元英才回了小院。
展昭和白玉堂早坐在庞元英的房间内等候,见他回来了,便问他张道士的情况如何。
“我眼盯着他躺在床上,出来的时候,人手已经到位。放心,他若有小动作,我的人一定会有所察觉。”
“会不会不是他?”展昭问。
白玉堂看向展昭。
“我之前就注意到了,他的大弟子长音人很精明。可记得后山山洞的事,他一开始说不知道。他撒起谎来比他师父稳重多了,半点看不出来。”展昭随即问白玉堂和庞元英,当时可瞧出他有半点撒谎的样子。
俩人皆摇头。
“今天在观内,还瞧见俩道童拿着木剑木人儿玩,雕工很精致。问了出处,得知这东西皆出自长音之手。他也会木匠活儿。”展昭接着道。
庞元英点点头,“我刚刚也看到了,他门口放着一把没做完的躺椅,说是要孝敬他师父的。”
“那他的‘孝’可会到为师杀人的程度?”白玉堂冷眼回看展昭和庞元英。
庞元英搓搓下巴,“说不好了,精明稳重,会木匠手艺,还善于撒谎隐藏……”
“这几日你的人一直在山下监视张道士,他们全然不曾见过张道士下山,但长音却没人监视。”展昭补充道。
庞元英恍然,“展大哥这么一说,他的嫌疑好像更大了。”
“把人拿来问问。”白玉堂说罢就出门。
庞元英赶紧叫住他,“不好不好,别打草惊蛇,就这么点证据,一旦问了不是,多尴尬。而且我觉得他动机好像不是很足够。”
“‘孝’已可以算是足够的杀人动机了。”展昭对庞元英道,“你刚来开封府,接触的案子尚少,再久些便知道,有些人的杀人动机比这更可笑。甚至有人只因一碗面涨了价,便和老板争执,事后拿刀直接砍了那面铺老板的脑袋。”
“天啊,这么随便就杀人,”庞元英皱眉想了下,认真地看着展昭,“你确定那个凶手没被恶鬼附身?”
展昭无奈地叹口气,当然不会搭理庞元英的这类问题。
庞元英当然不识趣,还继续纠结此事,转头就去问白玉堂,这案子他参没参与。
白玉堂淡淡嗯一声。
“那你觉得那凶手当时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想杀人?他平常是不是老实忠厚的性子,但案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冲动,事后特别懊恼,特别后悔,感觉当时动手杀人的并不是自己?”庞元英追出一连串的问题。
展昭无奈再叹口气,笑了下。他本以为以白玉堂的脾气,搞不好下一刻就会出手吓唬庞元英,所以做了保护庞元英的准备。但扭头瞧白玉堂时,竟然发现他在认真地听,并且还陷入了思考,似乎在很认真回忆当时的案情。
展昭也想了下当时案子的情况,皱了眉头。
“是如此。”白玉堂看向庞元英,“邻里朋友皆说他是个老实人。怎么,你觉得这样就算是鬼附身?”
“非常像,现在凶犯还在开封府大牢么?”庞元英巴巴地看着白玉堂,紧张问。
“早入土了。”展昭道。
庞元英遗憾不已地叹口气。
“我相信鬼是真的存在的,但是他们好像在和我捉迷藏,偏不让我见。”
“或许压根就不存在鬼,只是你的臆想罢了。有一种叫‘冲动杀人’,这类犯案的凶手不在少数,难不成他们每一个都被鬼附身?”展昭是不太相信鬼的存在。他跟着包大人破案这么多年,喊着鬼杀人的案子不在少数,但等最后案子破了,无一例外全都是人为。
庞元英摇头。
“确实不是可能每一个都是鬼,有的人脾气不好,冲动之下是会犯罪。但有些骨子里就懦弱老实的,平常连杀鸡都不敢,忽然挥刀做出非常之举,那很可能就是被鬼附身了。
想必你们也听过,有种鬼叫替死鬼。便是有怨鬼想要投胎,必须找个人替死,这个受鬼蛊惑而自杀的人,便称为替死鬼。
害他们的鬼潇洒投胎去了,替死鬼们却要憋着无辜受死的怨气,四处游荡。时间越久,他们的戾气就越重。当他们戾气积蓄足够多的时候,他便有能力找体质阴弱的人俯身。但他们不仅要一个人替死,还要泄出他们积攒已久的愤恨,所以必须要附身杀人才能实现,自杀都不行,只有这样那些替死鬼们才可以投胎。”
展昭和白玉堂听完庞元英的话后,都扭头看着他。
“怎么样?我说的有道理吧?是不是被我说服了?”庞元英听着胸膛,贼自信地问。
“是很有道理,可是鬼呢?”白玉堂问,“快抓来让我见识一下。”
庞元英怂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堆坐在那里。“我要是能抓着鬼,还用得着在这和你们废话吗,我直接拎鬼出来下你们就好了。鬼哪那么容易就出现,真要是到处都有,人还有得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