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 下(194)
光会嘴上说,真的本事却半点没有!实在让人瞧不起!
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还敢不尊皇后!
儒生们还尚未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毕竟他们向来身份不低,走到哪里都能受到优待呢,此时当然也不会分神去思考,自己是否有何处不妥,得罪了皇后和陛下。
……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雨便停了。
众人舒了一口气。
那儒生惨死的画面带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他们实在也有些忧心,自己会不会也死成那个模样。
徐福掀起车帘,和嬴政一同走了下去。
徐福当先往那棵树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们在山上本就离天很近,更被说大树高耸了,那真是……雷不劈他劈谁?
其他人见他们下了马车,忙唤道:“陛下,皇后。”
那些儒生们看向徐福的目光更为忌惮了。
嬴政对这些目光有些不快,于是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
“去瞧一瞧树下。”嬴政冷声道,他没再分给儒生们半点目光。
儒生们虽然觉得哪里有些怪异,但到底并未多想。
士兵们走上前去,拨弄了一下尸体又迅速退开。
那二人已然浑身焦黑,不成模样了。
士兵们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那一幕可实在太震撼人了,等看见了尸体便更觉得可怕。幸而他们向来都极为听从皇后所言。
嬴政没说将人埋葬的事,直接就下令说继续下山。
埋葬?
就这样两人,还配入土为安吗?
嬴政冷着脸想道。
接下来倒是没遇见什么大雨了,他们平安地下了山。
只是徐福不知晓,历史上,嬴政还当真躲到了那棵大树之下,而嬴政有龙气护体,还当真没什么雷来劈他,嬴政躲完雨后,大喜之下,还赐封那棵树为“五大夫”。这一段故事还流传到了后世呢。
下了泰山之后,休息一日,他们便又再度启程了。
这一次他们前往了梁父山祭地,后又立碑刻文,曰: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脩饬。二十有四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
之后他们又沿渤海岸往东走,途经黄县、腄县,后又登上成山的顶峰,登上之罘(fú,浮)山,皆树立石碑歌颂秦之功德,然后再离去。
这一路,他们便走了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后,他们往南走,登上了琅邪山。
琅邪山比之从前的山峰,更为古拙大气,徐福和嬴政恰好都对此地较为偏爱,便借此机会,在琅邪山歇了下来。
琅邪山的风景极为美丽,徐福身置琅邪山中,甚至能缓慢地感觉到周身溢来的灵气,无论是错觉还是属真,徐福都选择了同嬴政住在山中。
于是琅邪山开始修建了琅邪台。
此处人烟稀少,显得有些清寂,嬴政为了寻人来打消这种状态,便下令,让三万户百姓迁来,在琅邪山下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徐福站在琅邪山上,逐渐见证着琅邪山的变化。
从琅邪台到迁来的众多百姓……
徐福觉得惊叹。
他与嬴政站在山巅之上,脚下云雾纷纷,隐约能瞥见山脚下和山腰新修起的房屋和百姓。
嬴政指了指脚下的云雾,笑道:“阿福可有羽化登仙之感?”
徐福错愕地低头去看,仔细感受一番,竟是还当真有此错觉。
嬴政兴致起,又唤来人,在琅邪山上立石碑,塑徐福之雕像,在石碑上刻碑文,大意便是君房在琅邪台,似要羽化登仙……云云,全篇都是赞颂徐福的。
徐福没想到嬴政想到便立即做了,他看着他和嬴政的石碑靠在一处,登时还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更没想到的是……
其实在他们从山巅往下望去的时候,那些百姓,也忍不住仰头往上看。
百姓们觉得自己瞧见了一黑一白两人,这两人衣袍飘飘,似神仙落入云雾间,引得百姓们争相叩拜,此后还编成了传说,传于后世……
甚至琅邪山上的雕像也影响到了其他地方的百姓,百姓们自发设石碑,塑雕像,颂扬国师君房与始皇陛下。
……此乃后事,便且不提。
第264章
徐福同嬴政在琅邪山过了三个月的逍遥日子。
清晨,伴随着鸟鸣声、落水声醒来,宫人小心地敲响了木门,多余的声音倒是不敢发出,生怕不小心惊扰了门内的人。
琅邪山上的居所多是木头搭建,只要小心些别走了水,住着便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徐福嗅着木头味儿,晨露味儿,还有点儿清冷的花香味儿,从梦中缓缓醒来了。
琅邪山上虽有多处不便,但空气、风景实在都是一绝啊!
徐福在床榻里磨蹭了会儿,一转头便正对上嬴政的脸庞,嬴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徐福仔细想一想,发觉大部分时候,嬴政似乎都是比自己先醒。若是哪一日他没有先行醒来,那定然是他累到极致了。
嬴政一手抚了抚徐福的面颊,一边转头冲着木门外的宫人道:“备水。”
门外的宫人得到吩咐,这才安心地退了下去。
徐福不大想起身,哪怕只是这样躺着嗅一嗅木头的香气,他都觉得特别舒服。
奈何嬴政直接伸手从背后,将徐福提了起来,他的手臂足够有力,要将徐福抱起来实在太容易了。嬴政就这样抱着徐福下去了,宫人们小心翼翼推门进来的时候,嬴政还没有将徐福放下来,瞥见这一幕的宫人们,抿了抿嘴角,压下了笑意,忙将洗漱用具一应摆好。
内侍站在一旁,躬腰道:“陛下,有人上书。”
“谁?”嬴政正在帮着徐福穿衣袍呢,于是连头都没抬。
那内侍早就习惯了嬴政的这般模样,道:“齐地有方士上书。”
齐地?
嬴政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徐福,道:“从前你便是那处的。”
徐福总觉得嬴政这句话还暗含了什么意思,他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了有件事。历史上,在这个时间段,是有人上书了,好像还就是他上书的,告诉嬴政追求仙山之类的玩意儿,而后嬴政便将方士们都喊到了咸阳。
“拿来朕瞧一瞧。”嬴政道。
内侍点头,小心地从袖中取出了竹简。
还真是竹简……
也不知道在送来的过程中经历了多少麻烦。
嬴政展开竹简,简略地扫了一眼,随后转头看向徐福,笑道:“有人上书,说大海之中有三座仙山,分别名为蓬莱、方丈、瀛洲,那里居住着仙人。若有人愿意带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仙山,便可求得长生不老之灵药。”
徐福:“……”真是好生熟悉的台词啊。
这不是就是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么!
没想到他改变了历史的轨迹,最后却也还是有人,上书说了和他同样的话。
嬴政合上了竹简,随手丢弃了在一旁,笑道:“若是阿福如此上书,我定然心动不已,但若是旁的人,从何而来都不知,我自是不信了。”
这意思……便是不打算按照历史来派人出海寻仙山了?
徐福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底还隐隐有些可惜。
毕竟这流传到后世,也差不多能成个传说了。
想一想,自己从前竟然还是传说中的人物,徐福还顿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呢。
二人很快洗漱完毕。
齐地方士上书,当然只是一个插曲罢了。徐福和嬴政谁都不会将之放在心上。那些方士怕是要失望了。
只不过这也到了他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们在琅邪山停留三月,实在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徐福虽有不舍,但也觉得应当离开了。美好的地方越是留恋,恐怕越是不舍,便干脆直接离开。人生那样长,说不准日后还能再和嬴政到此处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徐福担忧留了胡亥在咸阳,他会闹出些什么事来。
宫人们收拾好了东西,一行人便这样离开了琅邪山,离开的时候,徐福还从车帘中往外瞧了瞧,看了看那些从外地搬迁而来的百姓。百姓们虽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沮丧和担忧,反而满满都是欣喜,而且徐福还隐隐发现,他们看向旁边琅邪山的时候,眼底里闪烁着崇敬与渴望的光芒。
嬴政见状,凑到徐福耳边,低声道:“阿福又多了一些信徒。”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闪烁着的是喜色和自豪之色。
信徒?
徐福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自己就像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一样。
队伍很快离开了琅邪山。
他们下一个将要前往的地方,乃是彭城。据说这里曾是黄帝的都城,彭祖曾于此建立了大彭氏国。
嬴政低声道:“传闻夏王大禹铸造的九鼎,便在彭城之中。”
“九鼎?”徐福微微惊讶。有些意思!这个东西,他是早就听闻过大名的,九鼎甚至可以算作是风水物,只不过它是顶级的风水物。旁的连它半根毫毛都及不上。不过徐福对风水研究得并不多,因而也就并不知晓这九鼎有多少功效作用。
“你不是好鼎吗?我便令人去将鼎都寻来。”嬴政笑道,似乎并未将这传说中的九鼎放在心上。
“上辈子,找到了吗?”徐福搜寻了一番记忆,却并没能搜寻到这九鼎的身影。
“未能。”嬴政道,“那鼎在河中,我曾令人入水寻找,却遍寻不得,反而一路乘舟而下,过了淮河,到了湘山祠。”
“湘山祠?”
嬴政说起此地都依旧觉得不大痛快,他道:“所谓湘山祠,便是供奉湘君的祠,据传是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埋葬在了此处,于是便有人建起了湘山祠。我到湘山祠时,竟是连河也不能渡了,那河面上刮起了好大的风。”
过去他的性子可远没有这样好,但是听人说起,是什么湘君的祠,他登时便怒了,令人发配了囚犯前来,把湘山上的树砍了个干净,红色的土地都转为了赭红色,当时背后定然少不了微词,但那时的嬴政全然不顾,根本不将那点儿不顺耳的话听进去。将树砍光后,他又命人去打捞九鼎,却依旧不得,最后只得放弃,便从南郡经由武关回到了咸阳。
嬴政也不隐瞒,便将这些都说与了徐福,只是他口吻颇为轻描淡写,将自己曾经的暴怒都掩埋了。
徐福当然不会听出来,只是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还从河上渡?”
嬴政道:“可在彭城停留几日,询问城中人,仔细打听九鼎的传闻,之后再做决定。”
徐福点了点头。
做下决定后,他们便歇在了彭城中。
只是他们入住的当夜,彭城便下起了大雨。
雨声噼里啪啦地敲打在房檐上,徐福反倒睡得更香了。这时候正值夏日,雨后的清凉袭来,让徐福觉得舒服极了。
第二日,徐福和嬴政起床用饭食,便听门外下人低声议论起了什么,而且情绪还相当的激动,只是教人听不出究竟是喜还是悲。
徐福往外瞥了一眼,嬴政登时会意,唤来了门外的下人,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这下人都是彭城中人,见贵人将他们唤了进来,忙躬着腰,诚惶诚恐地应道:“昨夜、昨夜大雨,淋了湘山祠……”
湘山祠?这不就是嬴政口中的那个供奉湘君的祠吗?
徐福拍了拍嬴政的手臂,示意他继续用饭,于是二人便颇有耐心地,一边用饭一边等那下人将舌头捋直。
“……湘山祠破、破了,雨水灌了进去,湘君的神像涕出了血泪,湘山也满山泛着红……那情形,实在可怖得很嘞!”说着那下人都忍不住自己先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