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仙为患(17)
妖想做人,想尝人世情爱,出于欲望,也是本性,没有什么不对的。
“你想帮他?”肖吟问。
“嗯,想吧。让他少受些苦也好。”商响是过来人。
肖吟细细端详他,想从那张懒散的笑面上寻找些什么,可是商响目光深深,叫人瞧不出半分端倪:“你跟那只狐狸很熟?”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商响微微发愣,“在意吗?”
“在意。”揽着细腰的手臂又紧了紧,肖吟说,“你是我的。”
心绪被四个字搅得激荡,然而切身痛过,再激荡也是有限。原始的心悸变得可以忍耐,商响眨眨眼,轻声细气的说:“我不是。”
“……”
肖吟有些惊,惊了之后又怅然,翻腾着患得患失的目光小心翼翼望着商响。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了,肖吟。”细白的手指拂过眼梢,是双好看极了的眼睛,瞳孔上映着自己的面孔,一眨不眨。商响心软,可还是要说。将好的血痂在发痒,忍不住的挠。挠得血淋淋的,却发现痛也不止痒。
“再来一次的话,我就不会原谅你了。”商响说。
肖吟不记得,因而困惑,几番欲言又止:“响响,我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商响目光倦倦,静静地、深深地望着他,像是天下芸芸众生,他只在乎他。
“没什么。”商响说,“反正你这辈子都得是我的。”
说完就被抱紧了。
肖吟的臂弯勒得他疼,带着渴求的力道,强硬的,好像也不要命似的:“下辈子也是你的。”
商响见识过肖吟的三生三世,知道这话的分量。忍不住要信,因着这人一诺千金。
“别说了。”还是有分寸,商响笑着制止他,“哪儿有什么下辈子,瞎说。”
还不知道自己下辈子会投生成个什么玩意儿呢。
“有的,你知道有的。”
笃定的样子,像是从没忘过。商响心底瞬间发冷,畏怯的望他,却只见到了一双固执又依恋的眼。
惊魂初定的老鼠精长舒一口大气,无可奈何的顺着他:“你说有就有吧……”
院子里的百合花冒出花骨朵的时候,狐狸头一次登门拜访。
夕阳在道观的灰瓦上镀了一层富贵的金,投在院落中的影子像是戏台上伶人的魂。
狐狸站在梧桐树下唱一出《金山寺》,咿咿呀呀,嗓子又润又亮。
戏文里白娘娘的词儿,唱的是他自己。
“行了行了,你在这儿唱翻了天,小爷也不赏一个大子儿。“
精打细算的老鼠精还是抠门。
化名齐袖的小狐狸收了嗓子,眼神儿湿哒哒的,粘腻含情,天真又欲望,是男人喜欢的。
商响“啧”了两声,合该是只狐狸,蠢有蠢的风情。睁眼闭眼,都是勾引人的骚气。
“玉斋喜欢听我唱戏。”狐狸笑,打心底里高兴。
“哦。”商响懒洋洋的点着头,心里想着两情相悦的好结局。
“可是……”
抬起眼皮,眉头动了动。
还有可是?
商响等着下文。
齐袖说:“他说他有意中人了。”
愣了一愣,继而苦笑。这话似曾相识,是狠狠扎进心里的刺。
“那就别报恩了,反正他早忘了救你的事。”
“不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白眼翻不回来了,这小子酸词儿知道得还挺多。
戏子天天唱忠孝仁义,笨的才信,聪明的嗤之以鼻。
下九流的行当,耳濡目染哪里都是男盗女娼。
可是,商响可怜他的赤诚,他把狐狸当做自己。忍不住想帮一把,让他不用遭和自己一样的罪。
第二十六章 补
“有喜欢的人,谁?”商响坐在藤椅上,绮丽淡薄的夕阳洒满了脸和肚皮。
齐袖占了原来花妖的位置,没躺下,屁股只搭了个边儿:“是个唱京戏的,叫陈小山。”
这几天在茶馆,商响可没少听这位陈老板的大名。腕儿就是腕儿,人在北平,艳名跋山涉水传到渝州。
好热闹的茶客将这位遥远伶人的故事讲得香艳又下流,流言蜚语里,一个男戏子俨然成了祸国妖姬。
不过,讲得最多的还要数罗玉斋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
茶客们摆龙门阵只为消遣,胡乱编造作不得真。可而今齐袖也这么说,商响倒有些信了:“他自己说的?”
“。山。与。氵。夕。”
“嗯。”小狐狸点头,神情倒不见伤心,隐约还有点儿雀跃。
商响不很理解那份雀跃,皱眉问:“怎么?打算好了怎么办?”
“当然是帮他把那个唱京戏的抢过来啊。”
摩拳擦掌,小狐狸铆足了劲头。
商响笑:“抢回来你就没戏唱了,罗玉斋不养两只鸟儿。”
“不唱就不唱呗,他们好上了,我和玉斋就两不相欠了。”齐袖说,“到时候我就回山里,好好修炼去。”
“你不想跟罗玉斋过?”商响很吃惊,小狐狸眼里的情意骗不了人。
齐袖笑了:“想啊,怎么不想,可是人妖殊途。等我攒够了的道行,来世为人我再找他。今生……我盼他快乐圆满。”
商响愣住了,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你比我清醒。”
齐袖看了看走廊尽头闪过的一方灰衣摆,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自己求仁得仁,说什么风凉话。”
商响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也瞧见了那方衣摆,摇头苦笑:“什么求仁得仁,拿命换的。”
齐袖又看了一眼廊下盯着自己的肖吟,识趣的告辞。
“你就别去北平抢人了,顺其自然的好。”
临走,商响殷切的嘱咐,怕他真的北上,把人掳到渝州来。
“我知道的,他们之间是缘是孽都没我的份。等时机到了,我再操心。”
眯着斜长的狐狸眼,齐袖伸手拉上了门。
商响回头看着肖吟,灰衣道人的脸色如同地上的树影子一样黑。
“人走了,你满意了吧。”
早知道他在偷听,商响没好气。
肖吟也不高兴:“你跟他讲得太久了。”
“他是我朋友,说说话怎么了?”
“你朋友可多了。”肖吟低沉的声音有些闷。
开茶馆田梳田镯,16号门口飘荡的鬼魂,以前住在隔壁的小聂,现在还多了只狐狸……
大步的走到门口,肖吟牵住商响的手。
曾经回迁梦萦的温度,现在轻易就被握在掌中,商响觉得讽刺,又觉得恍如隔世。
“朋友多有什么不好?”
“不好,你都没时间理我了。”
“以前你不理我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啊。”
“别总提以前的事。”很有些委屈的,“你就仗着我不记得。”
“不用记得,又不是什么好事。”商响笑,被肖吟需要着还是得意。使了几分力,回握住他的手,“进屋吧,天都黑了。”
“嗯,你冷不冷,我抱你吧。”
冷什么冷,这都四月了!
商响瞪眼,拍开那双不规矩的手,转身掩上了门。
渝州城的春天来得不早不晚,往年这个时候,鼎山上那棵老梨树早就开满了花。
百合结了骨朵,可总也不开花,商响每天给他浇水,侍弄得殷勤。
就这还惹了肖吟不高兴,扬言要把百合扔到南山自生自灭。
不是你稀罕人家的时候了,凡人真无情。
开春之后,和尚来了好几次,俨然把道观当成了娘家,什么好东西都往回搬。前几天还给了商响几株千年老参。
狼王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是西南商界数得上号的人物,有钱有势的,方便和尚吃大户。
商响跟着白占便宜,一天天高兴得很。
千年的参,活得比自己都长,炖了补一补,说不定还能涨回几年道行。
小老鼠很动心,偷偷炖了一锅参汤。怕浪费,就着参片咽到了肚里。
结果补得过了,到了晚上,浑身燥得慌。
呼出来的气烫得吓人,热气在身上乱串一阵,竟齐齐往那里涌去。
几乎立刻***,商响骂自己不害臊,连头埋进了被子里。
“怎么了?”
这会儿肖吟还贴了上来……简直是要人命。
“没事,你离我远点。”没好气,商响这是羞的。
“这么热,发烧了吗?”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肖吟的低沉的声音响起。
有点哑,带着点不清不楚的暧昧,很蛊惑。
“没发烧,被子太厚了。”商响掀开被子一角,夜里的凉风灌进来,稍稍缓解了皮肤上的烫。
可身体还是热,心里的燥没消,还是难受。
使劲想着娘亲教他的运气法门,可越想越记不清。懵懵懂懂间,半搭在身上的被子没了。
被凉气儿滋润着的小老鼠得了舒服,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可这声儿却在肖吟心里点了把火,像是沾了河堤上的杨絮,难耐的痒。
“到底怎么了?”
商响抬起眼,张了张干涩的嘴:“肖吟,我渴。”
口渴,心里也渴。
总想要点别的,可又不是真烧坏了脑子,商响知道分寸。
翻身下床,拎起小桌子上的茶壶对嘴灌。咕嘟咕嘟,细小的喉结滚动,茶叶来不及吐,顺着茶水进了肚子。
捧着茶壶的手被抓住了,抬眼看是肖吟。褐瞳里幽光闪烁,放下抢来的茶壶,一把抱起商响。
推他,推不动,道士的力气可大着。
“放开放开,我吃了和尚送来的参。”
无计可施,只能从实招来。
憋着笑:“一整棵?”
“嗯。”别过眼神,商响怨自己丢脸。
肖吟俯身同他眼对眼,手掌放在柔软的头顶,揉了揉。
“嗬……”他笑出声,“响响啊,真傻。”
语气很纵容,叫商响恨不得立马挖个洞。
“我来帮你吧。”隔着薄薄的一层袭裤,肖吟带着笑的目光划过他胯间。
心中燥热更甚,要把商响的分寸焚得干干净净。
“不用你。”他拒绝,“我去冲个水。”
肖吟拉住他,轻轻包裹住他的手,指尖在手心划着:“别去,要生病的,我来帮你。”
贴着耳朵,肖吟吐出的气比他还热,手指又狡猾,不知不觉裤带就被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