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赦免 下(207)
闻人诀单手帮白檀披上,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去环顾一众白家人。
“您怎么来了?”
白沉直挺挺站着,双目中充满审视。
在场的白家长老之一见状上前出声。
闻人诀似笑非笑的,轻“啧”一声。
那摆出庄重嘴脸的长老忽然扭曲了表情,似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痛苦的伸手在空中挥舞,没一分钟就跪到地上去。
白沉面不改色的注视着这一幕的发生,眼看那长老跪到地上后居然像狗一样开始往外流口水,面庞狰狞的,愣是一个字都喊不出。
“这是怎么了?”人群中,有人控制不住惊讶出声。
更多的人,齐齐将目光落在面具男人、神裔的王身上。
“我允你,”闻人诀的声音带着笑意,头微微歪着似困惑般出声:“和我说话了吗?”
“……”
以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场中的人地位都不低,这会功夫已经足够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明明前后左右站着的全是白家保镖,可身前这男人手也不抬的就让其中一人跪倒在地。
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一瞬间,所有人共同往后退去。
闻人诀不以为然的看身边“清空”,正对面,白沉面无表情的继续打量他。
“……”听出周围的动静不对,白檀还听话的闭着眼,没有出声,他晃了晃抓握着闻人诀的那只手。
无视白沉的靠近,闻人诀先回身去安抚自己的伴侣,“没事,”轻轻拍着白檀后背,闻人诀放心背对着白沉,“我会陪着你等奶奶出来。”
白沉只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下,云淡风轻的扫了眼狼狈不堪扭动着的长老,平静道:“这里太吵了,不介意的话,我们去边上的房间坐坐。”
“嗯?”闻人诀侧过身扫了白沉一眼,声音却是对着白檀。
“我不要。”因为身旁站着闻人诀,白檀重新拥有了依靠,咬着牙,他摇头,“我要在这里等奶奶出来。”
“好。”没有异议,这种时候闻人诀不会更多的去刺激白檀,人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且自己心中这愤怒中带着点难受的情绪,闻人诀很明白,自己在心疼白檀。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照着预想的发展,可现实往往比想象中的残酷。
白檀黯淡下去的眼眸,绝不是自己要的。
不再多说,半揽半抱,他带着白檀到一旁,斜靠着墙,将白檀圈在自己怀中。
白沉挥退周围所有人,除了闻人诀身边的亲卫和他自己的几个心腹外,全部的人包括那些长老都隔了一定距离。
确定没有人能打搅旁听这场谈话,他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这是在白家,必要的尊重还是需要的,您觉的呢?”
地上的长老已经被人带下去,白沉脸上看不出一丝着急。
闻人诀一手下垂着和白檀相握,另一只手放在白檀后脑勺上,抚摸着安定他的情绪。
因为白沉的开口,才平静下来的人儿又开始微微颤抖。
感受到怀中伴侣加重的呼吸声,闻人诀完全睁开眼,一点也未掩饰目中的阴鸷暴戾,“我无意插手干涉任何白家事务,因为尊重,我愿意将他看作是白家的白檀,可你们是不是不该忘了他的另一个身份……”
“他是我的妻,涅生王域的半主。”语气平和,然而和言语不同,白沉包括身后站着的心腹一瞬似被牢牢禁锢在原地,有种莫名的力量压迫着他们一动不敢动。
“可以的话,不管对他做什么,你们都该三思而后行。”
“你……”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承担,你们,确定自己能承担的起后果吗?”
将白沉才对白檀说过的话奉还,闻人诀心情还算不错的揉了揉白檀耳垂。
白沉皱眉,没有恼怒自己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他问了个很早就想知道的问题。
“你们在地球就曾相识?”
不只是认识,应该还有更深的关系。否则,这神裔的王,这神秘莫测的男人绝对不该对白檀是这样的态度。
所以,婚礼当天的为难是迷惑?
“二哥……”白檀不自觉睁开眼。
闻人诀继续玩他的耳朵,另一只手被松开后,懒散搭上白檀的肩膀,“有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将下巴也搁上去,跟前一分钟的气息完全不同,闻人诀慵懒的很,“涅生和白家,都该守着这个秘密到死。”
第791章 没有未来
这场突来的抢救进行了五个多小时,最终,白景奉第一个从房中走出。
所有等候的人都将目光汇聚到他身上,然而片刻死寂般的安静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疲惫闭眼,缓慢的摇了摇头。
现场哀哭马上响起,闻人诀回过头去,紧紧握着他手的白檀却没有掉眼泪。
人僵在那儿,如同抱有希望般,还眼巴巴盯着房门看。
“主人……”维端心识中叹息,“他怎么不哭?”
“白檀。”转过身去,闻人诀弯腰近距离凝望那双空洞的眼,轻柔道:“我在这里。”
蒋其薇活不了多久,从她醒来所有人都知道这点。
只因为在白家才能拖上这么久,每一天,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迎接她的离开,但是,对于白檀而言,若是没有今晚的这场冲突,或许,奶奶还能多活十天,半个月,也或许好几个月。
闻人诀不懂亲人离去是何种悲伤,但他能理解白檀现在的无助自责和痛苦。
可是……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维端问白檀为何不哭,学了再多的人类心理,从这句话问话就可知道,它永远变不成人。
真正的大悲面前又哪里能轻易掉下眼泪呢。
没顾白景奉的视线,闻人诀低头用额头轻碰白檀的额头。
双目空洞无神的人,终于慢慢,慢慢转动眼珠子。
白檀的视线落到他脸上。
“闻人诀……”沙哑出声,松开了那只一直紧握的手,白檀忽然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什么都没有了。”
“……”四目相对,闻人诀第一次生起如此无措的感觉。
白檀只说了那一句话就转过身去。
闻人诀眯着眼,看他赤裸着身体,逐渐消失在走廊。
“他不进去看看吗?”维端看等候的人开始进入房间,有些疑惑,语调带着诧异。
闻人诀站在原地,似有感应般,回头扫了白景奉一眼。
男人刚失去母亲,眼角眉梢却看不到悲恸有的只是深沉。
勾起嘴角,闻人诀点了点头,当着他的面,优雅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角,也不管白景奉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弯了下腰,最后抬头注视一眼,转身带着亲卫离开。
……
蒋其薇的葬礼在三日后举行,用特殊的技术将遗体制作成水晶,由白景奉亲自将那块晶体放入盒子,最后沉入水中。
脚踩着玻璃下白色的液体,闻人诀低头打量水中漂浮移动的盒子。
“这些盒子里沉睡着的全是白家祖先。”白檀身边的管事贴心的解释了句。
闻人诀走在白檀身边,多亏了大家族虚伪的礼仪,当日他那样撕破脸,今日还是作为白家人进入了这间特殊的房间。
空旷房间中没有任何摆设,只有头顶群星般闪烁的灯光。
脚下踩着的是特殊制造的透明地砖,在这些地砖下,全是流动着的白色液体,短短几步距离,闻人诀就看到脚底漂过好几个盒子。
白景奉走在最前,到房间正中后,双膝跪地。
白檀往日灵动的眼眸如今却像隔了层雾,死气沉沉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地面在白景奉下跪后出现个半米大小的“洞口”,白景奉将手中捧着的盒子轻轻放下,人还没站起来,身前就恢复了原样,那装着蒋其薇的“盒子”很快往下沉,并不触底,而是随着水流如其他盒子般慢慢漂动。
白檀的眼睛追逐着那个盒子,无视了身边所有的人。
接下来的仪式就有些无聊,闻人诀忍着打哈欠的欲望坚持到最后。
这三天,白檀几乎不吃,只喝少量的水,话更是没有。
闻人诀心疼他,没有逼迫他吃东西也没有强硬要他说话,不过今天过后若人还是这个反应,多少要用些手段。
没管维端心识中充满好奇说的一堆话,闻人诀将注意力放在白檀身上,等全部的仪式结束,所有人都离开,白檀还固执站在原地。
那盒子早随水流到了远处,白檀没有跟过去,只迷茫的盯着脚下一个又一个盒子漂走。
闻人诀挥了下手,白檀身边的管事识趣的带着其他人退下。
这种场合,亲卫当然不能进来,闻人诀一手垂着,另一只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踩着脚下流动的液体走了几步。
离着白檀七八步远,他将视线锁死虚弱的人。
“白檀。”
和这三天来一样,白檀没有任何反应。
闻人诀没有靠近的意思,站在原地,低沉出声:“我尊重你,所以,你不想说的我不问,你不希望我插手的,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撞的头破血流痛苦受伤,书易说,恋人之间这是必要的底线,我在努力做的更好,可你也不能让我担心的太久了。”
维端以为这些日子来的无动于衷是因为要将白檀割离白家,闻人诀心中未尝没有这个打算,可眼看着一切的发生,到最后,他发现,忍耐超过了那些目的。
因为这份忍耐,甚至想过,算了,何苦让白檀真的一无所有,编造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梦境”,就让白檀在里面安安生生过一辈子。
白家和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在利益下,这点不难,十分心思若肯花八分,给白檀一个“美满”人生又如何。
只不过,真的好吗?
亲眼看到过白檀的挣扎,闻人诀知道,比起虚假的幸福,白檀更想要的是真实的疼痛。
恰好,这疼痛能帮他成长。
以前,自己不想要的成长,但今天,闻人诀发现,比起自己心中的那些念头,让白檀自己选择,这点更有意义。
所以,忍耐着一切的发生,不去“搀扶”,不去试图保护,只因为,本来就是残酷,走出来就好……
就好了吗?
面色瞬间奇差,闻人诀少有的,握紧了拳头。
白檀还在那站着,无光眼眸注视着自己。
闻人诀的暴躁和丝丝不耐很快消失,迈步上前,他将木楞着的人儿抱进怀里。
“白檀,遇到我……”低头嗅白檀脖颈间的味道,闻人诀长叹,“真是你的不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