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萌初(58)

　　这一猜测更是令独鹰腿软。空中一次次的爆炸点亮了胸舱内独鹰惨白的脸庞，他从未有过如此的绝望，后悔第一次袭上他的心头。跑，他必须跑！独鹰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命运。
　　混战中，身影越来越靠后的他转身就往外围逃去。海盗们看到他们的首领逃了，已经被吓破胆的他们更是如鸟兽散，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棘美人、贝尔蒙多、东方骞和东方钧行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令人惊恐的一幕——独鹰，沙鹰海盗团的最强者，体能和精神力都达到S级的甲士，竟然如丧家之犬一般在落荒而逃。
　　“那是什么？”东方钧行指着空中朝向逃跑的独鹰追去的“怪物”，恐惧的大喊。
　　但还不等他得到回答，一枚聚能炮打在了他和东方骞乘坐的悬浮车上。独鹰驾驶机甲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明显想利用爆炸的火光阻拦一下怪物。看到独鹰举动的棘美人和贝尔蒙多打开悬浮车的舱门直接跳了下去，于空中召出机甲。
　　“轰轰轰！”
　　一艘悬浮车爆炸，棘美人眼眶欲裂的大吼：“独鹰！你竟然敢！”
　　这种时候，命才是最重要的，昔日的伙伴算得了什么？那些没来得及跳出来的人如一个个火球般惨叫着摔向地面，更多的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变成了碎肉。东方骞和东方钧行到死都还没有想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死，他们见到的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
　　贝尔蒙多吓死了，死亡离他竟然如此的近。被仅存的护卫队队员们保护着进入机甲，贝尔蒙多唯一的念头就是跑。他要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利用爆炸的悬浮车想要拖住怪物的独鹰甚至无暇往后看一眼，因此他没有看到那只怪物根本无惧爆炸，直接从那一团团火光中穿梭而出。有什么从独鹰的身侧快速飞了出去，机甲突然发出警报：“机甲失去控制！机甲失去控制！”
　　独鹰惊骇地发现胸舱在往下坠，凸出的独眼惊恐地发现了前方停留在空中的身影，绝望的看到对方朝自己抛出数个压缩的黑洞。
　　“独鹰，再见喽。”
　　刺痛袭来的瞬间，独鹰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为什么，他会听到林西的声音？
　　沙鹰星的爆炸范围越来越广。爆炸声从远及近，再渐渐远去。向来都是人声鼎沸的红灯区却格外的安静，这里或许是沙鹰星唯一一个没有遭受到攻击的地方。一个个被囚禁在这里遭受凌辱的女人、男人慢慢走出他们的房间，犹如与世隔绝了太久的小兽，当第一个人握住另一个人的手给自己勇气时，一个、一个，慢慢的，所有的人都手拉着手，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向楼梯，想要探索外面可怕的世界。
　　婕琳的手心里全是汗，牵着她的左右同伴们也同样如此。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苍白，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起了微弱的希望。婕琳所在的楼层只有五层，可是走到楼下，他们竟然花了二十多分钟。一楼的大厅里聚满了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样的一致，他们朝外探出头，却发现附近楼里的人都在向外探头。随着第一个走出来的人走到挂满霓虹灯却空旷无比的街道上后，第二个、第三个……婕琳随着人流走到了街上，和大家一起看向远处，那边的空中还残留着战斗后的硝烟。
　　突然，一位黑发褐眼的少年从路边的阴影走出来，加入了人流中。婕琳的余光发现了这位陌生的少年。婕琳在这里已经六年了，附近每栋楼里的人她就算不熟，也至少都是见过的，但这位少年她明显没有见过。想到约坦曾跟她说的，婕琳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她很快压下失序的心跳，不动声色的移动到少年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林西扭头，看到了一位长得很漂亮的——阿姨。阿姨对他善意地笑笑，说：“你是新来的吧？不要怕。”
　　林西朝对方腼腆一笑，“谢谢姐姐。”
　　看到少年如此纯真，还没有被污染的笑容，婕琳更是握紧了他的手。少年的手有点冰凉，但依然比她的要暖和一些。
　　林西看了眼对方单薄的衣服，抽出手，很绅士的脱掉自己的外衣递过去，“姐姐，你穿着吧。”
　　婕琳摇摇头，“不，你穿着吧，我……习惯了。”
　　婕琳虽然努力保持平静，但林西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苦涩。林西把衣服塞到她的怀里说：“我不冷，我只是天生体温偏低。”
　　冰冷了太久的婕琳舍不得放开怀中的温暖，低低说了声谢谢，她套上少年的外衣。少年的手很凉，衣服，却很温暖。这股温暖让婕琳已经麻木了太久的心注入一丝温暖，尽管至于一丝，却还是让她差点泪涌。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出来了？”林西“好奇”地问。
　　婕琳摇摇头，尽管周围都是人声，她还是压低声音说：“好像是出事了，我在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有今晚在这里的海盗全部走了，似乎是发生了大事。”
　　林西马上说：“那我们去看看吧。”
　　婕琳却摇头道：“我们都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人，在未知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轻易动作比较安全。”
　　林西“受教”的点点头。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谨慎的等待，被困在这里的一部分男人们首先决定去探探情况。红灯区有公共悬浮车。有了第一个人响应，就会有第二个，最后连婕琳都在林西的怂恿下跟着大部队一起去查探。还是有一些人留在了原地，不敢轻易踏入未知。
　　婕琳一直死死抓着林西的手。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个少年对帝国就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尽管她的力量非常渺小，尽管她也身陷囹圄，但她还是想尽可能的保护这个少年。
　　几十辆悬浮车向着硝烟散去的方向缓慢地行驶。不是悬浮车性能不好，而是驾驶员不敢开得过快，毕竟前方可能存在着危险。当损毁的建筑、机甲的残肢、还未完全熄灭的硝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打头的第一辆悬浮车停了下来。
　　这是……他们记忆中那个比星际异种还要可怕数倍的沙鹰星吗？这是他们记忆中那群无恶不作的海盗的老巢吗？那些嚣张残忍的海盗呢？那些当着他们的面残杀他们的亲朋，把他们掠来肆意凌辱的海盗呢？
　　一辆悬浮车的车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失魂的从车上下来，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接着，所有人都从车里出来了，婕琳茫然地看着面前如星际末日般一望无际的残垣，也同样怀疑自己所见到的。即使她在梦中无数次渴望有一天这个罪恶的地方能彻底的消失，但当她真正看到时，却要比她梦中渴望的场景更加的令她震撼。
　　“是不是，帝国的，军团来了？”一个女人颤抖着声音问。
　　婕琳抖了抖。她忘记了身边少年的重要性，送开他的手，踉跄的朝前跑。海盗真的死了吗？真的是帝国的军团来救他们了吗？婕琳的视线很快被泪水模糊。
　　黎明的亮光中，穿着一条黑色睡裙、一双白色凉鞋，套了一件明显不符合她气质的男款运动外衫的女人朝着前方刚刚结束一场激烈战斗的战场奔去。有人抬脚，先是缓慢地行走，接着速度越来越快。他们没有看到帝国的军团，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可是面前的一切都说明沙鹰星毁了！那些海盗不见了！
　　奔跑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只留下一位黑发褐眼的少年。他眨了眨眼睛，微微勾起唇角。
　　——小主人，我们已经看到了沙鹰星，十分钟后登陆。
　　“哦。可是港口被我毁了。”
　　——亚提拉会发现的。
　　所以雷神号要怎么停靠是某位殿下需要考虑的事情。二兔子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它的报复！
　　“哦。”
　　林西下意识地想要扶扶镜框，然后才又一次想起来眼镜早就丢了。叹了口气，林西很无奈，回去多做两副好了，讨厌的海盗，又增加他的工作量，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一个、两个、三个……死了，他们死了……婕琳在一片片的废墟中发现了已经死亡的海盗，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直接死在机甲的胸舱里，他们的机甲无一完好。婕琳一次次的用力擦脸：死了，真的死了，这些海盗，真的死了？！
　　“啊！”
　　婕琳朝着发出惊呼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男人，对方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直接吓软了腿，然后惊慌地往后爬。有些胆大的跑过去看，同样面露惊慌。婕琳朝后头看了眼，那位少年不在那里了，她朝四周环顾了一圈也没发现对方，咬咬嘴，她先朝那边跑去。当她看清楚那个被机甲压住半边身体，身体被血水染成了红色的人时，她也止不住的发抖。
　　独鹰，他们最大的噩梦，沙鹰海盗团的首领，那个可以在大笑中一拳打碎一个人的脑袋的可怕男人，此时狼狈地躺在他们的面前。
　　“哧……哧……”
　　完全是苟延残喘的独鹰向围观他的人伸出手，这些曾经被他肆无忌惮抢来当成是海盗战利品的男男女女，此时却讽刺地成为了他唯一能求助的对象。
　　“哇，这是独鹰吗？”一道惊奇的少年声音响起，打破了周遭慌乱的气氛。
　　独鹰的眼倏然瞪大，如见鬼般瞪向那个靠近的少年。
　　“你！”婕琳看到了少年，正想问他刚才去哪了，又想到独鹰在这里，她害怕地赶紧挡在了少年的面前。
　　林西眨眨眼，从婕琳的身后出来，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说：“哇，他怎么这么惨？抓我来的时候还很嚣张呢。谁这么厉害把他打成这样的？”
　　所有人都身上怪异地看向这名不怕死的少年，婕琳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她看向独鹰，她为什么要怕？这个恶鬼一样的男人，快死了啊！
　　“他快死了吧。啊，不能让他死，他很值钱的。帝国通缉榜上他值五十亿星币呢！”少年见钱眼开的两眼冒绿光，“我要去找找还有没有活人，他们都很值钱的。不知道死掉的海盗算不算钱？如果不算就太可惜了。谁这么狠啊，都不知道留活口的吗！”最后这句话少年说得义愤填膺，在一群对海盗的惧怕已经深刻到灵魂里的人面前满口只有这些海盗值多少钱。
　　“哈哈……”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地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发狂般的扑到独鹰的身上，抓起身边一个散落的机甲部件照着独鹰的脸就猛砸起来。嚣张了近三十年的独鹰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人砸烂了脑袋，这样难堪的死去。
　　“别砸了别砸了，万一砸得认不出来，拿不到悬赏金就太亏了，五十亿啊！我们大家分一分，每个人也能分到不少呢。”
　　少年阻拦的话语出奇的管用，那个男人丢下了满是脑浆和血水的部件，失神地看着被他砸烂的独鹰的脑袋，许久后他低低啜泣了一声，很快哭声越来越大，带着多年的痛恨，带着终于解脱的喜悦，带着对未来的茫然，痛哭流涕。
　　哭声会传染，婕琳也大哭，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哭泣、来发泄。
　　林西走到她身边，拍拍她。婕琳转身抱住林西，语不成言：“死，了……他，死唔……啊啊啊……”
　　林西没有嫌吵的捂住耳朵，而是点点头，“嗯，独鹰死了，被你们打死了。”
　　“呜呜……”
　　独鹰死了，就在距离独鹰尸体一百多公尺的地方，他们又发现了苟延残喘的棘美人。这回没有人再把棘美人的脑袋砸烂掉，而是把他从机甲里弄了出来，因为少年一个劲的喊“五十亿星币”。
　　棘美人美艳无比的脸蛋毁了，双腿膝盖以下也没了，他甚至没有力气拿枪自尽。耳边是少年一惊一乍的“十亿”、“五亿”悬赏金的数目，棘美人两眼无神，似乎已经彻底丧失了求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