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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浪漫(ABO)(20)

作者:阿伏 时间:2018-11-30 11:41 标签:星际 ABO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生命数据逐渐消失,遗言被发送回独立要塞。
  去他妈的告解,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疯了。
  吴誉不是人,伦恩也不是人,这些旧人一个个翻脸如翻书,他们怎么敢?
  伦恩一直茫然地盯着脚下的地板,直到他听见席来的呼吸声明显不对,有粘稠的声音自他的喉咙翻腾着响在狭小的空间,他终于看了眼席来。
  ——席来眼底有红斑,不知什么时候折断了木床的栏杆,粗糙的木头插在他的掌心。
  席来挣扎着从床上半坐起来,久未行动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像个僵尸一样把栏杆从掌心拔出来,面色可怖。
  “你不说,那我问你,这十二年,你和吴誉躲在哪里?你们计划着什么?你们糟践了我的心,你们伤害我的爱人,你们披着人的皮、装作人的样子,想要什么?”
  伦恩猛地吸了一口气,他一掌拍向席来视线死角的呼唤铃,很快涌进一队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席来被迫重新躺回床上,眉头紧皱地昏了过去。
  “把他转移到医疗舱。”
  当席来打定主意不再配合,即使是曾经的吴誉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桎梏。
  这人从小就不算多光明磊落的人,打群架时先揍对方最菜的一个,到后来领着独立军做两头通吃的贪婪生意,他有的办法伤害别人,也有的是办法伤害自己。
  监禁他的医疗舱一路升级到当今市面上最高级的一档,任何伤口都能在几秒内迅速痊愈,但依然无法阻止他疯狂的自残行为。
  他像切割钢筋水泥一样破坏自己的身体,用不断的失血强迫自己停留在清醒的层面。
  伦恩一直在观察他,他是吴誉的养子,但他们当年的交际并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席来还是一个耍小性子的男孩,什么独立军的传奇团长,太虚无缥缈了。
  但眼下,他似乎相信了这个男孩是在他们都离去后,一个人咬着牙合着血扛起了所有的重担。他不怕疼、不怕苦,可他怕自己饱满珍贵的感情被破坏,这才是世上对他最有效的惩罚。
  席来确信自己体内确实有最适合发疯的基因。随时随地,只要他想,他就能突破那一层底线,把自己放逐到精神极度富饶的疯子世界。
  他知道伦恩就在那扇窗外看着自己,因为现在的身体太矮,肯定还踩着高凳。他像在演戏,又像是真的疯了,一切亦真亦幻,只有一点是真的。
  ——白盐。
  他混乱的前三十年人生全是糟粕,现在去看,仿佛是布满了漏洞的谎言蛛网,任何事、任何人都像是戴了面具的演员。可是白盐不是,他和自己一样,会痛、会哭、会想要崩溃,他鲜活、高傲、尊贵,在破败的旧记忆里宛若神祗。
  况且,他有我的心。席来天马行空想着,我的心是这世上最纯粹、最珍贵的宝物,只有白盐托得起这颗饱经风雨却依然娇嫩的心。
  他像世上最不要脸的人一样,在幻想里夸白盐、夸自己,在现实里骂伦恩、骂吴誉。
  也许是真的疯了。
  伦恩认为自己终于鼓足勇气踏进了盛着席来的房间,他躺在最先进的医疗舱里,却面色苍白,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
  席来听到他的声音眼皮都不抬:“你想好说什么了吗?没有想好就滚出去。”
  “想好了。”
  伦恩并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过于矮小的身体只和医疗舱齐平,看起来仿佛低人一等一样。
  “海棠最初被通过,是因为有人说,Omega如果拥有强健的体魄,就再也不会被玩坏身体了。但后来他们发现,植入海棠的Omega,极难在自然条件下受孕,即使是玩具,不能繁衍也很败人的胃口。因为这个原因,海棠被叫停了。”
  “很丑陋吧?看似装满了这世上高贵灵魂的联盟,背地里却肮脏地让人作呕。他们杀了那些学生,却后悔没有留下植入海棠的活口,不知是哪个脑子活泛的,提起吴誉……”
  伦恩停了停,似乎在组织语言,很快他又继续说:“吴誉在起初的几年确实受尽折磨,甚至是我,为了逃离联盟身体全毁,不得不缩进了这具躯壳。”
  “说实话,毁了以诺只是一个开始。”
  席来的眼球动了动,以诺的死亡果然不是一个意外。
  “吴誉是个天才,他从海棠和人类身体的共鸣获得灵感,开发了可以通过入侵非公开通讯频道获取护盾频率的监测系统,甚至是一个星球的死亡也很简单。”
  “像你的独立要塞一样,依托于星球的力量获取能源,我们只是用数个独立要塞的需求对以诺施放压力,以诺就死于自我了。”
  伦恩说:“联盟本就不应该存在,用规律限制人类的欲望,规律终将被欲望吞噬。与其让个别个体的欲望无限放大,不如将自由返还给人群,无序才是人类本来的面目,只有无序才能导出一个有序的结果。”
  席来说:“夸张、断言、重复,这是我平时洗脑时经常使用的语音技巧,其实说的话都是狗屁。”
  伦恩不以为然:“我们试着将自由投放给人类,你也许不知道,现在外边乱了套,但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获得了心灵上的安宁,虽死无憾,这是事实。”
  席来:“放屁,我倒是可以说一个事实,群体的暴力并不是你所以为的强大的自由,只是当责任感剥离,愚蠢渺小的人在误以为的强大感里获得了满足。看来你的劳什子组织没有传销罪,否则应该第一个把你抓起来。”
  席来大致能猜到自己并不位于任何星球,这里所有人的肤色都呈现出近乎变态的灰白色,而且他们的食物是什么玩意儿,开火做饭是人类最大的美德,吃太空食品是对食物的亵渎。
  东躲西藏的伦恩只能委身于黑暗的太空,还疯了。
  听他的理论,夹杂了无政府主义,还搞自由乌托邦。
  自由是人类凭借自由意志行事,并能为自己的意志承担责任的美好品质。
  伦恩的自由只是卸下责任感后的狂欢,因为对免责的肯定,而获得的极端的自满倾向。
  和这个疯子呆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能让席来升起在人性和智商上的优越感,他知道这种悬浮在太空中的基地需要定时定期的补给。
  早年独立要塞未建成时,独立军的基地是三个月补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失踪了多久,但这个基地的补给日和人员轮换之间有微妙的重合,他在自残的间隙做了一点微小的观察工作。
  房间的工作人员到时自动换岗,就在他们交换位置时,席来突然发难,他从伦恩的衬衫口袋里抽出钢笔,并没有对向伦恩,而是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戳了下去。
  高级医疗舱有一个好处,当出现供给不稳的情况时,如果判断出舱内伤员的伤口不能在正常工作时间内愈合,就会封闭医疗舱。同时弹射出原有位置,通过自身持有的能源为伤员继续医治。
  基地的照明系统出现了一瞬的不稳定,席来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漏了气一样,他不觉得疼,只是虚无的感觉瞬间弥漫全身。
  医疗舱迅速关闭,在微微的震动中,下方的安装卡扣自动解锁。
  载着席团长的医疗舱仿佛也盛满了他本人的意志,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从基地弹射而出。
  这才是自由。


第二十五章
  奥格星一年有两次雨季,缠缠绵绵淋过四个月,或迎来酷暑,或等来寒冬。
  眼下正是新居民入住遭遇的第一个寒冬。
  事实上,从以诺进入毁灭的那一刻开始,习惯了安然生活的首都星居民就踏入了期限未知的漫长冬天。
  白盐披着一身寒气回了家,新家不大,奥格还在节衣缩食的发展阶段,况且白部长只是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他把外套搭在玄关的矮凳上,再走两步就到了床边,他坐下,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个人终端。是席来的,那日被留在了星舰上,白盐捡了回来。
  席团长的个人终端里秘密颇多,有他的心独立要塞,有他的脉络海棠,屏保是他和白盐在新年前的夕阳拍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两人目光沉静、深沉英俊,照片外却失散已久。
  以诺死亡后的前两个月,两边政府频繁交谈。
  奥格星决心建立新的秩序,在蛮荒的星球开垦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南方政府依托于其他星际代表,延续了联盟旧的传统,推举一部部长樊俊成为联盟新的统领。
  第三个月,谈判终止,奥格脱离联盟成立新的政权,联盟开始推选新的首都星。
  海棠星舰在谈判结束后再次突袭,不仅是联盟的星舰,甚至连独立军的两艘运输舰都被击落。
  代号为海棠的组织宣布对以诺的毁灭承担责任,红发男孩像扮演大人的木偶,在屏幕后冷静地接连摧毁了联盟的另外三个星球。
  星际间爆发了难民潮,与此同时,一股暗涌在民间开始流动。
  第五个月,接受难民的多个星球同时爆发了大规模的暴力冲突,困兽一样的人群用流血事件唤醒肉体里原始的冲动。
  海棠像是一个引子,既引起了旧联盟短暂的自查行动,还导致了旧联盟的沉没,现在诱导了群体性的暴力倾向。
  长期生活无忧的首都星居民在遭遇了星球死亡后,脱离了规则的枷锁。人们开始思考,开始声援海棠组织,最终开始用武力行动对抗新联盟的统治。
  奥格星同样受到了影响,被地下信息操控的群体缄默地传递着自己的信仰,在蠢蠢欲动进一步发展前,白盐下达了他在奥格星的第一个命令。
  八部的行动小组一夜之间清洗了有嫌疑的人,又一次天亮之后,奥格星统一的安置住房空了三分之一。
  再往后,这样的事情愈加频繁。任何新政权的建立初期都不会风平浪静,每个人都想在起点站上顶端。
  风雨飘摇的奥格星在千疮百孔中出现了暗杀事件,数个高级官员在家中被枭首示众。人们获得了启发,既然海棠组织可以用自由的号召颠覆联盟,那么奥格星也可以做那个联盟。
  白盐变成了蒙德将军手里最锋利的剑,在一段时间里,白部长在的地方就是流血的地方,他像黑暗中最严酷也最耀眼的灯塔,逐渐有了止小儿啼的功效。
  没人再能看得清白部长,他将自己放逐在了沉默的世界里,永远春风和煦,也永远春风不度。
  白盐的住所没有恒温系统,外边天寒地冻,里边也是一样。他呆坐了一会儿,手指僵硬地在自己的终端上点了一下。
  席来的声音流了出来:我的私人财产将由我的伴侣白盐继承。
  这句话在小小的空间被翻来覆去播放了数万遍,从白盐住进来的那一晚,或者说从他还没能在奥格星拥有一张床时,他一遍一遍地听。
  我的伴侣。
  白盐。
  伴侣白盐。
  席来说话时咬字特别清晰,他的口音和旧联盟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一样,明明是矫枉过正的“高级口音”,从他嘴里念出来永远是温和没有任何距离的。
  人们在历史的车轮下匆忙赶路,只有席来保有旧时光里的一切习惯,但他却是崭新的。
  他浪漫饱含爱意,他心里有这个世上最浓烈的感情,他烧得白部长坐在冰冷的房间里依然拼命地想要哭泣。
  白盐听了数万遍短小的录音,他相信席来还在宇宙的某个点,即使看不到摸不到闻不到,他始终相信。
  只是太难了,他畏惧这则遗言,可他更想听自己的名字被那人念出来的声音,白盐被他念得缱绻万分。
  每听一次,他的心脏都像是涌入了新鲜的血液,却也像离死亡更近一步。
  在白盐又一次不断重复那则遗言时,席来拔出了插在自己心口的钢笔。
  医疗舱脱离基地后迅速冲进了太空,自身的能源只能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修复伤口,席来昏昏沉沉间感受到了一束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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