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打工实录(361)
沈黎踏入此间, 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曾在这里与顾渊渟论道切磋, 也曾在此处短暂休憩,更曾于某个星辉漫天的夜晚, 在此地,望着那人沉静的目光,不止一次明晰了自己心底那份悸动。
那时他不过初入锻丹境, 而顾渊渟早就是青荣宗大师兄,光芒万丈,年纪轻轻突破锻丹境, 距离通玄并不远, 天才之名扬名整个南洲。
那份一直埋藏心底, 还曾被拒绝过的情感,如今想来,竟有几分恍如隔世。
心湖中涟漪微荡,但沈黎面上却是不露分毫, 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
他信步走入,神识习惯性地扫过洞府内外,确认并无任何不妥或陌生的气息, 随即姿态闲适地在临窗的玉榻上坐下。
然后,他便抬起眼,目光沉静地,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随后走入的顾渊渟。
顾渊渟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怔,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非但没有半分不悦或被冒犯之意,反而坦然回望。
他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站着,任由沈黎打量,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洞府内明珠的光辉,也清晰地映着沈黎的身影。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
洞府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凝滞,又似有无形的丝线在两人目光交汇处缠绕,绷紧。
沈黎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闪躲,不耐或戏谑,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沉静的深海,以及深海之下,独独对他一人敞开的温柔缱绻。
时间一点点流逝。
最终还是沈黎率先绷不住了,他猛地侧过头,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释然。
“哎,”他叹道,语气颇为无奈,“定力还是不如你。”
他承认,在这段感情里,是他先动了心,先陷了进去。
按理说,先弯的一方,在情感的角力中似乎总是先“输”了一筹,更容易患得患失。
但奇怪的是,沈黎心中此刻并无多少挫败或不悦。
穿越至此近两百年,从一介凡人挣扎求存,到如今屹立于修真界顶端的通玄境,他早已不是那个会被儿女情长轻易左右的毛头小子。
漫长的岁月,险恶的争斗,孤独的求索,早已将他的心性磨砺得坚如磐石。
生而为人,七情六欲自然难免,但对如今的沈黎而言,“爱情”这种强烈的情感波动,固然珍贵,却也要稳稳排在漫漫仙路与自身道途之后。
说到底,他早已是一枚合格的修真者了。
道侣是携手同行的伙伴,是大道之上的知己,情感是维系彼此的纽带,却并非生命的全部。
他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心动,也能平静接受对方在某些方面的“更胜一筹”,譬如这该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冷静。
顾渊渟见他笑了,这才缓步走近,在他身旁坐下,声音里也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并非定力不如,只是你愿让着我。”
沈黎挑眉看他,“师兄如今也会说这等哄人的话了?”
“实话而已。”顾渊渟语气平淡,却抬手自然地拂过沈黎垂落肩头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熟稔,“若你执意要与我对峙,再耗上几个时辰也无不可。”
他这话倒是不假。
通玄境修士的心志何其坚定,若真不想“输”,谁又能逼他们低头?
不过是愿不愿意罢了。
沈黎愿意在他面前卸下心防,展露真实情绪,这本就是一种信任与亲近。
沈黎哼笑一声,算是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他放松身体,向后靠在玉榻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温润灵气和熟悉的气息,连日赶路的些微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说起来,”沈黎换了个话题,目光扫过洞府四壁,“你这洞府,倒是和记忆中没什么两样,还以为你进阶通玄后,会弄得……更气派些。”
顾渊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淡淡道,“外物而已,够用即可,修炼之所,清净为重,再则我突破通玄后便没有再回过宗门。”
他顿了顿,看向沈黎,“你若觉得简陋,可按你的喜好改动。”
“别,”沈黎立刻摆手,“这样就很好。”
他其实也很习惯这种简洁风格,他自己的洞府更是堪称“家徒四壁”,除了必要的阵法禁制和修炼用具,几乎别无长物。
修真者,尤其是高阶修真者,大多如此,早已摒弃了凡俗间的许多物欲享受。
“只是没想到,”沈黎语气带上了一丝感慨,“有朝一日,我还能回到这里,而且是以……这样的身份。”
通玄境长老,顾渊渟公布在外的道侣。
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在百年前的他看来,都遥不可及。
顾渊渟沉默片刻,这才缓缓道,“世事无常,道途莫测,能再同行,是机缘,亦是幸事。”
他话语简洁,却道尽了修行路上的坎坷与不易。
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倒在了途中,多少挚友道侣因故分离甚至反目。
他们能各自跨过通玄天堑,并且依旧心意相通,携手归来,这本身就已是一场巨大的造化。
沈黎闻言,心中那点因回忆而泛起的波澜彻底平复。
他侧过头,看着顾渊渟近在咫尺的侧脸,在洞府柔和的光线下,那冷硬的线条似乎也柔软了几分。
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方才玄珩师叔提及北冥海异宝,你如何看?”
顾渊渟眸光微凝,沉吟道,“灵机阁传讯,各派通玄皆需前往,此事非同小可,异宝现世是真,但背后是否另有隐情,难说,南洲平静已久,此事或是一个变数。”
沈黎点头,“我亦有此感,时机太过巧合,我们刚回来便遇上此事而且,玄珩师叔似乎对此事颇为重视,却又语焉不详。”
“宗门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顾渊渟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信息,“我师父在闭关,玄珩师叔代掌宗门,几位常年云游在外的师叔伯态度不明,此番归来,我们或许会被卷入一些纷争。”
沈黎并不意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真宗门亦然,尤其是涉及到资源,权力和未来道统的传承。
两位新晋通玄的加入,无疑会打破宗门内部原有的平衡。
“无妨,”沈黎笑了笑,语气轻松,眼神却锐利了几分,“既已归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你我二人,难道还怕了这些?”
他如今是通玄境,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面对大多数挑战。
更何况,身边还站着顾渊渟。
顾渊渟看着他杏眸闪烁的微光,唇角微勾,“自然。”
无需再多言语,两人之间自有默契。
沈黎重新靠回去,闭上眼,开始运转功法,吸纳此地浓郁的灵气,巩固刚刚突破不久的境界。
顾渊渟也不再说话,于一旁蒲团上盘膝坐下,同样入定调息。
洞府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两道悠长沉稳的呼吸声交错起伏,灵气如同受到牵引,缓缓汇聚而来,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
窗外,青荣宗的天空依旧云舒云卷,山风掠过林梢,带来远方的气息。
新的风暴似乎在悄然酝酿,但至少在此刻,在这方熟悉的洞府之内,岁月静好,道侣相伴,前路虽未知,却足以并肩同行。
……
青荣宗一日之内来了两位新晋通玄境修士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南洲修真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先是宗门内部传开,随即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散,不过十数日,便已传遍南洲各大势力。
顾渊渟的突破,虽也引人瞩目,但更多是在众人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