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也有鱼尾巴吗(89)

　　“为什么……”
　　“要这么冲动。”
　　“要为了我们而做到这一步。”
　　路南迦尔向后转过身来，看向为他而担忧与哭泣的人鱼们说：『不要害怕。』
　　他的声音无疑是附着有魔力的，人鱼们的情绪逐渐从痛苦与吃惊以及恐惧与焦灼中平息下来。强力的循环系统正在不断冲淡水池中的血色。他们慢慢地意识到四周的那不同寻常的宁静。
　　这种时刻，集训中心不应该是宁静的，而当回荡警报尖锐的鸣叫，到处闪烁猩红刺眼的灯。
　　全副武装的人类卫队当如潮水般涌来，锃亮的军靴砸在地板发出隆隆的震响，以风雷之势来镇压这场暴动。
　　他们会听到大喇叭传出怒极的吼叫，要所有人鱼回到自己的教室，要叛乱分子现在立刻放下武器……当然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武器，人类的卫队在确认到这一点之后将如狼似虎地突入各个通道。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镶嵌在墙壁上的数码时钟一分一秒不紧不慢地在走。曾经不可一世的教官们蠕动扭曲在水岸的平台上——他们居然没有呼救！
　　这是为什么呢？
　　随着华丽的王座托举着深海的主宰缓缓向上升起，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人鱼们恍惚了一下，突然间便明白了。
　　不止明白了教官们没有呼救的缘由，更知道了他们是如何迎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开学典礼。
　　与人鱼们同步，因药物的作用逐渐消退而停止了抽搐的人类教官身体齐刷刷地又一次开始颤抖。
　　……谢尔盖恣意向人鱼新生们倾倒着他字典里的脏字。路南迦尔塞壬突然间拍案而起。一条小人鱼，竟敢在开学典礼上直斥让训导总管闭嘴，一片震惊的目光中，谢尔盖缓缓摇了摇头，按着桌子站起身。
　　他不气——是的，谢尔盖一点儿也不为此而生气。他装出一脸怒极的表情，实际上胸中盛满了惊喜，决定即刻把这条小人鱼竖立为典型，当场公开施以惩戒。
　　他张开了嘴唇。
　　他又张开了嘴唇。
　　他又双叒张开了嘴唇。
　　中年男人的面部肌肉因惊恐而扭曲了起来。
　　他发现他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他举起手来抓住了自己的咽喉，去揉按喉结和颈部的肌肉，是如此渴盼着一道气流如往常一样带动声带的振动，可他所发出的唯有嗬嗬的气声。
　　蓝发银尾的人鱼戏谑地看着他，水波在他的身下聚集，如王座将他托起，漂亮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件银光闪闪的长形器具，就像是国王把玩着至高的权杖。
　　那是……是给人鱼新生们用来保持直立姿态的扶手，在拍案而起的时候他顺手把它从金属框架上掰了下来。
　　琼森躺倒在地上，衣服已经湿透了，大理石的地板贴在后背，越发让他感到如堕冰窑。
　　他说它是个蠢货，扶手都掉了却仍旧扶着，很好地保持着站姿一直到演讲结束……现在，人类教官知道究竟谁才是蠢货了。
　　水之王座升到了空中，妖冶的海族当时便是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纷纷如临大敌摆出防御姿态的人类。人鱼们在水池里仰望着他，一双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但却并没有得到机会来同他说话。
　　因为他说：“让本座来指教一下你们，这个入学典礼，究竟该怎么办吧。”
　　“——路迦！！”
　　寻回了记忆的人鱼们激动地向他围过来，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路南迦尔垂眸向大家致以微笑，他知道很多事情现在已经无需再去解释。
　　热情高涨的人鱼们向他伸出手，他也就重新回到了大家的中间。
　　无数小人鱼争先恐后地围向他。
　　『慢点慢点儿，』路南迦尔接住扎到他怀里的小人鱼拍拍，『你们身上不疼吗？』
　　……他们的身上当然是疼的，不过除了疼痛还另有一种异样的感受。有人鱼惊叫起来——许多条小人鱼纷纷惊叫起来：他们的双腿又重新还原成了尾巴。
　　药物的作用消退了。因为所喝的都是一样的药水，所以药效消失的时间也差不多。
　　人鱼们先先后后地变回来，路南迦尔游来游去，关心地看大家的状况。还好，双腿还原成尾巴是一个自然的过程，虽然又经历了一些痛苦，不过没有人鱼因此而受伤。
　　『这个药的持续时间这么短的吗？』
　　【正常来说是不会失效这么快的，】系统回答道，这么短的持续时间根本不具什么实用性，【集训的目的是让人鱼们掌握不依赖药物也能变化出双腿的方法，所以药剂的配方特意进行了调整。】
　　路南迦尔向小气泡看过去。
　　收到他的视线，小系统突然就怂了起来，小小的声音说：【……原计划里人鱼们是要一次次服下这种药，好找到和记住身体发生转换时的那种感觉，然后再尝试单凭自己把它给复刻出来。】
　　它感知到周围快速降低的温度，【我只是……只是单纯地念一下查到的资料，宿主大大！】
　　『人类在胡来。』路南迦尔说，并没有功夫去理会系统太多——现在几千条小人鱼在围着他！『不用管他们的，我来教你们真正的变形法术。』
　　“好呀！”小人鱼们激动地喊，“好呀好呀！！”
　　路南迦尔做了个噤声手势。他们的声音有点太大了。人鱼们被提醒到，飞快地安静下来，也都很担心万一再引来从外面路过的人类。
　　『不过首先，』路南迦尔说，『我们需要达成一个协定。』
　　“嗯嗯嗯！”
　　“路迦你讲。”
　　路南迦尔思考了一下他应该怎么讲。
　　『在一个遥远的世界，有一所遥远的学校……追逐财富的龙族是学校的建造者，于是这所学校里无处不体现出对学生钱包强烈的占有欲。』
　　“诶！”
　　“路迦你的意思是想要学习首先要交学费吗？”
　　“怎么办我没有钱。”
　　“我有小珍珠。”
　　“我给你我所有的小珍珠！”
　　『不不不，不用。听我接着讲——很多的敛财手段只有在学生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最有效，如果流传出去的话，很显然，学校就赚不了那么多的钱了。于是，为了敛财，这所学校不惜和所有的毕业生全都签署保密协议……其实也就是某种精神禁制，以避免他们把学校的秘密向外泄露出去。』
　　“……呃，”天真纯良的小人鱼们叹为观止，“路迦你的意思是……”
　　『现在，我们也有了共同想要守护的秘密。』路南迦尔说，『大范围的禁制我也会下。所以，如果想要得到真正的力量的话——就向我开放意识海吧。』
　　小人鱼们当然向他开放！路南迦尔对他们编织出精神的禁制。这用掉了一些时间，然后，大家就可以开始学习啦。路南迦尔思考了一下，他该从哪里展开教学事业。
　　全程安静待在一边的系统突然尖叫了起来。
　　【宿主大大——糟了糟了！】
　　『怎么了一惊一诧的。』
　　【这个，完了，今天的事它不是那么好解决，不是说给人鱼们加上禁制，把教官们记忆洗掉就没事了，】小气泡惊慌乱舞，【我刚记起来，然后扫描了一遍——集训中心各个地方都是有监控的！】


第66章
　　路南迦尔抬头。
　　小系统贴心地给他标示出来,这里有一个，那里也有一个。集训中心监控真的安装了好多。
　　【啊啊啊啊啊。之前的礼堂里也有，不过还好,基本没人看。但这里的监控，因为是集训嘛，他们一定是会看的！】
　　“…………”
　　超高清摄像头,两百帝国币一个。
　　神秘强大的深海领主在他从未想象过的众多劲敌前沉默了。
　　『系统呀。』
　　想了一想之后路南迦尔和颜悦色地说,『你作为一个科技侧特别的存在,在此刻难道不应该展现出超越现有技术的高超能力,轻而易举地黑入学院的设备,天衣无缝地完成相关数据的篡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