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成魔(60)
但方才那道横亘黑暗的剑光,众人却再熟悉不过,他们纷纷转头。
楼观鹤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垂枝梅下,拂雪剑出鞘, 通体银白冰蓝灵力四溢, 他握着出鞘的拂雪, 冰蓝的眸正看向这边,花枝垂落在他脸侧, 如神似仙。
青莲宗尤其以凤朝辞最为惊喜,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纷纷大喊, “师兄!”
众人皆朝他那边跑去,唯有谢折衣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谢折衣还沉浸在幻境中的他最后那一眼。
凤朝辞他们只看见了那抹笑,只有谢折衣看见, 那个“他”在最后转过头来时,张了张嘴,口型是,
“ta,在,你,”
但只说了这三个字,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一道剑气携寒霜将整个幻境捣成碎片,剩下的话也就不了了之。
再睁眼,白衣的少年站在垂枝梅下,正看着他。
ta?
哪个ta?
他,她,它还是……祂?
只是,即便是幻境,能让那个自己这么郑重在意的,也只可能是,祂。
祂,在,你?
在他哪里?
只有三个字,信息太少,根本无法判断那个自己想要表达的含义,不过,却能通过这短短三个字推出一个消息。
祂还没死。
还在某个地方。
可惜再详细的就没了,谢折衣暗恨楼观鹤插手的不是时候,刚巧打断了最后那句话。
那道幻境,虽说是幻境,却并非完全的虚幻,那漆黑浓稠的空间,可以说,是以神瞳为引设下的结界,而随着谢折衣的回归,神瞳的力量无比的活跃。
谢折衣没有犹豫地朝前走,在其他人眼中毫无方向一片黑暗,他却如鱼得水,这道结界通往的不是别处,正是云阳城内侧,走过千百万遍,所过之地,浓稠的黑暗翻滚,直至将要踏出结界时,那股力量达到临界点。
谢折衣他们被拉入了幻境,神瞳本人记忆的幻境,也可以说,是谢折衣曾经记忆碎片的幻境,介于真实与虚假之间的世界。
所以,幻境中的那个“他”,既可以是虚幻,也在一定程度是真实的。
而凤朝辞他们惊喜地围在楼观鹤身边,“师兄,你什么时候来了?!”
即便楼观鹤从始至终都冷冰冰毫无表情,但青莲宗众人在看见他的那刻都如见了主心骨,彻底安下心。
跟在楼观鹤身后,也就是最后被留在外面的那个弟子答道,“我们在你们才进幻境时就到了,跟着你们一起进了幻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刚才看得见你们,却不能靠近。”
什么?!
楼观鹤也进了幻境?
这话一出,谢折衣猛地抬头。
那谢小花这个名字岂不是就暴露了???
就在这么想的那一刻,那弟子又道,“所以你们刚才在里面看见了什么?怎么一个个都那种表情?”
谢折衣连问,“你们没看见?”
那弟子摇头,“我们只能看见你们被困在幻境中了,但看不见那幻境的内容。”
谢折衣闻言,又去看旁边的楼观鹤,见他毫无异色,似乎并没发现什么,不过就算他现在发现了也没关系。
反正,他现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害怕暴露身份了。
谢折衣看向四周随风摇曳的梅枝,垂在漆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清幽梅香散在风中,无边无尽,连绵不绝。
“那个幻境,是,”凤朝辞顿了顿,回答那弟子道,“是千年前云阳谢氏跟谢折衣幼年的经历有关。”
他将幻境中的所见所闻复述了出来,众人皆是沉默了一瞬,没人会想到千年前那位谢折衣,年少时居然有那样的经历,那样的性子。
尤其是凤朝辞,他在看了那幻境时,简直是颠覆了他原本的认知,他一直以为谢折衣从始至终都是他想象中那般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但没想到年幼时居然被供在华丽空旷的崇明殿,不见天日,不见外人。
这是《仙史》中从未有过的记载,还有他那位被抹去一切痕迹的母亲,更是闻所未闻。
《仙史》由世家所著,对不利于世家的记载避而不谈,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谢折衣堕魔一事,又是不是另有隐情,那人,当真那般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吗?
凤朝辞缓缓冒出一点疑惑,如果《仙史》并不准确,那它所记载的事例,又可信吗?
“我说,你们聊够了吗?也不看看我们现在什么处境,一个个还有心情在这儿叙旧?”
在凤朝辞稍微对《仙史》质疑时,身后的洛今在见他们还在那里兴高采烈的兴奋,冷嗤嘲讽一声。
“呵,关你什么事?你这么厉害,要是不爱看,大可以带着你颍川洛氏的人滚远点。”
凤朝辞可不惯着,直接怼了回去,但话虽这么说,但青莲宗众人却也意识到现在情况不明,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众人围城一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时刻防备四周是否会有危险。
水面平缓徐徐向南流去,垂在水面的垂枝依依摇曳,清风徐来,小桥流水蜿蜒。
一切安静祥和地不像话。
仿若世外桃源。
有人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地方,安详静谧得像是从一个幻境,又到了另一个幻境。
“这里是云阳城。”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那边传来。
“谁!”
众人顿时警惕转身看过去。
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女子,眉眼清艳,秀发半挽,以一根木簪束成发髻,穿着一身白色锦云裙,颇为脱俗。
可惜这样一位翩翩佳人,双眼处却蒙着一层白色绸带,嘴唇苍白,脸色也白,却是个瞎子,看样子还是个病秧子,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的样子,好一位病骨支离的病美人。
病秧子,眼盲,白衣白绸带。
这特征实在太明显了,尤其是她方才还说了云阳城,那面前这女子的身份,只可能是现如今云阳谢氏的新任家主,谢白玉。
那曾被谢从安提起的云阳谢氏羸弱的两位女君中的长姐,在前任家主死后被迫挑起了云阳谢氏家主的重担。
“云阳城,这里是云阳城?!”凤朝辞不敢置信地叫出声。
其余人也没想到,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到了云阳城,“那,那你是?”
即便心中隐隐有答案,但听见从这女子口中“云阳谢氏家主,谢白玉”时,仍然觉得恍惚。
所以,那条漆水,其实就是直接通向了云阳城内部,只是中间隔了那道结界,之前他们都没能发现,今日倒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闯过那道结界得以进城了。
谢白玉道,“这里是云阳城,你们是谁?如今云阳城罗刹包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她面色虚弱,甚至还是靠身旁人扶着才勉强站稳,但在看着谢折衣这些外来不明之人时,神色冷凝,毫无怯弱之色。
凤朝辞他们对这位新任家主皆是只闻其名不曾见过本人,往日只听云阳谢氏两位女君羸弱不堪,孤苦伶仃,如今见了这位新任家主,却觉并非世人以为的那般柔弱。
“我们是青莲宗的人,此次听闻云阳罗刹围城特来相助,这番能进城,也实在是机缘巧合。”
待谢白玉了解事情来龙去脉之后,稍微思虑了会儿,她看向谢折衣这一干人,目光审视又冷峻,待看见他们身上青莲宗莲花纹弟子服饰,以及周身清灵之气,暂时缓和了神色。
不过在看见楼观鹤时,她顿了下,“他是谁?”
凤朝辞莫名其妙道,“这是我们青莲宗此次领队首席师兄。”
谢白玉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又将目光落在谢折衣身上,“那他又是谁?”
谢折衣正懒洋洋靠在垂枝梅下,他看着四周似曾相识又陌生的水,花,云,桥,漆黑的眸映出一寸寸熟悉的地方,唇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旁人看上去便只觉是个没脑子的草包。
随着谢白玉这么一问,众人也跟着看过来,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全都习以为常。
“这是,是,就是个草包,不用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