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区玫瑰(72)
他差点,也成了那本名册上的一个。
郑新华叹息:“乐鞍,你看,没有人是干干净净的。”
周乐鞍没回头,讥讽一笑,“周向荣该庆幸自己死得早,不然我会亲手将他送上法庭。”
从审讯室出来,周乐鞍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很久。
苍耳进门,放轻脚步走到周乐鞍跟前,将水杯往前递了递,“一上午没喝水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周乐鞍接过去喝了。
“还想喝吗?”
摇头。
“那我帮你换药?”
摇头。
苍耳想了想,盘腿坐下,由下往上看去,“要摸尾巴吗?”
周乐鞍终于转动眼珠,视线聚焦在苍耳脸上。
“不用哄我。”他说,“这点东西对我来说还算不上什么挫折,我只是在想小时候的事。”
他太强大了,也有专属自己的一套疗愈机制,他甚至觉得,整个亚统区没人能打倒他,只有他给别人制造阴影的份儿,绝不会给别人半点机会。
他“唰”地起身,满血复活,缠满纱布的右手摸了摸犬耳,“不想了,走吧,还有很多事没干呢,咱们可不能给亚统区拖后腿。”
从第九区一去一回,第四区正式进入春季,气温升高,路边积雪正在消融,花坛也移栽了新的树种。
齐鸿云宣布第一区独立后第三天,一份更加详尽的器官移植名单上传至亚统区区域网,郑新华赫然在列。
在万众瞩目中,第四区有条不紊进行权力更迭,军部接管总政办各项政务,周乐鞍暂代最高首长一职,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处理郑新华的烂摊子。
也不知道谁安排的,配合他工作的居然是章育明。
刚见面,章育明那双金鱼眼睁得前所未有的大,脸上也是周乐鞍从未见过的谄媚神情。
“幸好还有您坐镇,要不然第四区早就乱套了!”
周乐鞍最爱看仇人被逼无奈跟他献殷勤的模样,故而对待章育明也和颜悦色起来,多了几分笑容。
“是吗?那章局跟齐蕴是?”
章育明讪笑:“我就是想探探那个齐蕴的底,您也知道,我们政办最讨厌这种空降又没本事的二代了。”
“哦……”周乐鞍拉长声音,“既然这样,那就由你来负责齐蕴这件事吧,毕竟你对他也知根知底。”
“是,是……”这不是什么好差事,章育明笑着退出办公室,转头就把周乐鞍骂了一顿。
一连串指名道姓不堪入耳的话被来送饭的苍耳听了个清清楚楚,等把饭盒送进办公室,盯着对方吃了个干干净净,才把这件事说给周乐鞍听。
周乐鞍无所谓笑笑,“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忙得很,没空搭理他。”
说完,又转头扑进工作中,直到严寓过来敲门,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
“先生,那个……章育明他……”
周乐鞍抬头看去,“章育明怎么了?你怎么这个眼神?”
严寓眨眨眼,“刚刚总政办发来消息,说章育明疯了,在中心广场裸着半身跑来跑去的。”
周乐鞍没当回事,“裸就裸呗,他一个大男人,裸个半身又怎么了?”
严寓:“裸的下半身。”
周乐鞍:“……”
第67章 “辛苦了,我的小狗”
周乐鞍打开政务网扫了眼,章育明裸奔的词条夹杂在一众《松莎工作站旧闻曝光》、《生命交易背后》的新闻中,显得滑稽又荒诞。
他好奇心重,没忍住点进去看了眼,配图打了马赛克,但仍旧能看出那东西比冯弋的鸡翅还小。
“章育明人呢?还在中心广场吗?”
“送去医院,人已经清醒了,非说自己是被人陷害,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周乐鞍心里有数,又问:“苍耳呢?”
严寓指了指停车场的位置,“中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一直在车上等着。”
周乐鞍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苍耳给他发了三条消息,分别是三小时、两小时和二十分钟前,内容一样,提醒他该下班了。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下,周乐鞍把手中工作一丢,站起来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走吧,干不完了,明天再说。”
这个点停车场竟然全是车,周乐鞍走出两步,转身看去,执政局大楼灯火通明,他欣慰点头,朝严寓吩咐:“群里说一声,让大家都别忙了,早点回家。”
严寓早已困得睁不开眼,闻言松了口气,“是。”
周乐鞍朝专属停车位走,远远看见车屁股,轻快的脚步逐渐放慢。
驾驶室车窗全降,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窗框上,手腕自然垂下,指间夹着半截用来提神的香烟。
周乐鞍走近了,刚出现在后视镜范围就被发现,苍耳一怔,把烟熄了,立马下车,拉开后车门,手掌往门框上一垫。
周乐鞍弯腰上车,待车子起步,他盯着苍耳的后脑勺,冷不丁问:“你给章育明吃的什么?”
“什么?”苍耳看向中央后视镜,与周乐鞍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撒了个很低级的谎,“章育明是谁?”
周乐鞍挑眉,佯装惊讶,“不是你干的吗?还想给你个奖励的,不是就算了。”
“……”
苍耳目不斜视,单手将方向盘打满,车子缓缓驶出执政局大门。
“高纯度兴奋剂。”
周乐鞍笑笑,没再说奖励的事,向后一靠,陷入柔软的头枕中,一路上闭目养神,到宅子才睁眼。
刚进门,一道黑影直冲冲跑过来,周乐鞍被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未愈合的伤处传来一阵撕扯的疼痛。
“乐鞍哥……”
周乐鞍正要把金闪闪推开,听到这一道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动作迟缓了几秒,手掌落在肩头,换做温柔的轻拍。
“行了,都多大人了。”
金闪闪掉了几滴泪,全都擦在周乐鞍身上,还要再抱紧时,被苍耳一把扯住后衣领拎走。
“你干嘛啊。”金闪闪瞪他一眼。
苍耳眉头紧锁蹲下身,撩起周乐鞍的衬衣检查伤口。
瞥见透着血色的纱布,金闪闪脸色一白,“乐鞍哥,你受伤了。”
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又嗫喏着道歉:“对不起乐鞍哥,我不知道……你疼不疼?”
“没事。”周乐鞍低头看去,胶带边缘已经卷翘,他干脆将纱布整个撕下来,缝合线处立马冒出些血丝。
“乐鞍哥你手怎么了!”金闪闪惊呼,抓住周乐鞍的右手,眼一瞪眉毛一飞,“是不是齐鸿云干的!我明天就把齐蕴的手指头一根根砍下来,再寄到那个破独立国去!”
周乐鞍叹了口气,他本想安慰一下金闪闪的,看样子根本不用他出手。
“松莎工作站的事,你哥都跟你说了?”
金闪闪一下哑火,眼底湿润,又要掉泪,“说了,乐鞍哥,我想去第九区……”
“不行,老老实实待在第四区,等事情结束再去。”周乐鞍朝苍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回卧室,又拍了拍金闪闪的肩膀,“上来,我们聊聊。”
等把人安慰好,周乐鞍转头钻进卧室,却不见苍耳人影。
他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遇上正在客厅吃罐头的甜甜,停下来,鬼使神差问了句:“另一只小狗呢?”
甜甜舌头一伸,摇着尾巴围着他转了几圈,又回到狗碗跟前,埋头苦吃。
“……”傻狗。
屋里找不到,周乐鞍只好去后院。
枫山的夜静得吓人,偶有虫鸣,苍耳斜靠在车门上,脚下零星散着几枚烟蒂,指间的橘光明灭不定,他深深吸了一口,火光骤亮,映出一半疲惫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