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209)
“他认识你?”
“他是谁?”
“你不想告诉我。”肯定意味的最后一句话让安谷远呼吸都屏住了。
陈猊远笑了。
没有回去接受强制休眠,陈猊远便无法入睡,无法停下。
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磨他的意志,他的状态随着活跃变得越来越差,但因为陈一七曾经的寄生,他的病变度被固定,永远不会再增长,于是精神方面被永久的留下了一道底线,简而言之就是无法真正陷入疯狂,但又一直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里。
而身体方面……他是不死的,纵使身躯再怎么溃烂,他也只会一直活着。
他无法变成阿梦加,也无法死去,得不到常人口中所谓的解脱。
不过那也不重要。
“是~谁~啊?告诉我嘛!”
陈猊远笑容满面的望着安谷远,黑洞洞的眼眸里什么也没留下——他其实觉得有些焦躁,好像也有些预感,这形成一份诡异的激动,让他莫名亢奋。
或许是认识的人。陈猊远认真想着,眼睛嘴角都弯弯的——所以是谁呢?
是谁留下了绿油油和黑漆漆的蛋壳?保护着这群不知所谓的移动肉块们?
虽然不应该,而且是在过分敏锐的人面前,走神相当不应该,但安谷远无法克制的微微走神了,他眼神微飘,陷入思考——总觉得,不能说出陈一七……呃,陈行这个名字也不能说出来。
一种直觉,说出口事态可能会变成一团乱麻。
这份犹豫十分让人生疑,而安谷远那聪明的队友or下属们以为上司忘记了那个名字,于是在浑身越发散发著黑深残气质的男人疑似要发癫前果断开口:“陈行!”
“那个新出炉的通缉犯!”说话那人还着急的看了眼在危险人士面前走神的上司——不死近些年出的任务虽然算不上少,但是除了出任务人就在强制睡觉,堪称在过着很极端的两点一线生活,所以这位还算新鲜的特管处人员并没有认出不死。
他的逻辑很简单。
谁知道这位危险人士说的是真是假,陈行保护他们这事得打上个大大的问号,但是!通缉令是真的啊!
一个通缉犯有什么可为他打掩护的?而且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所以这位特管处队员果断选择了自己上司——看着再不回答这位黑深残,自己人挺好的上司彷佛就要挨打了啊!
然后他就发现,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周遭的氛围一下变了,流通的空气彷佛变得粘稠了起来,呼吸都不再通畅,那位黑粉头发的男人黑洞洞的眼睛一下看了过来。
特管处队员一下变得有些恍惚,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冲击,整个人一下怔愣在原地——对方是人类吗?人类的眼珠子瞳仁会波动吗?
不对……是在波动吗?还是他的错觉?
安谷远:“不死!”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慢吞吞移开了,特管处队员一下子回过神,他惊愕的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了,残余的恐惧让他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身上缠绕的藤蔓在微微收紧。
“啊,抱歉。”那位黑粉头发的男人语气轻飘飘的,“我忘记收敛一下了。”
有的阿梦加光是出现在人前就会给人带去震慑和恐怖,高敏锐的人甚至会被冲击得看到幻觉。
陈猊远不是阿梦加,但是他与阿梦加也只有一步之差。
不过此时他看起来一下子变得很正常,比刚刚那种彷佛灵魂身体不匹配的模样要正常得多,那种非人而混乱的气质像是消失了,虽然从外表来看他仍旧很怪异,但是冲击力却小了很多。
而且他脸上的笑容也正常了很多。
但对于安谷远来说,此刻的不死更像是刻意披上了一层伪装的外皮。
他很友好的拍了拍安谷远的肩膀,“你姓安是吧,我记起你来了。”
安谷远有些头皮发麻,但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我的荣幸。”
“所以你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能理解。”陈猊远温和的表示:“你是为他好,这很好。”
安谷远:“……”
他不太理解,但是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
不死刚出现的时候他就感到了危险,但那还在正常作用域里——不死现在基本只能出单人任务就已经能够证明对方的危险性了。
但陈行这个名字被说出口之后,那种危险感翻倍了,但与之相反的是,不死的外在表现却是越来越趋于“正常”。
“别担心,别担心。”陈猊远原本微微有些蜷缩的身躯变得板正,他整理起来自己身上有些皱巴的衣物,安谷远因此看到了绷带上溢出越来越浓烈的血液,对方身上宽松的衣服也染上了一点零星血色。
陈猊远视而不见,他尽力将衣服扯平整一些,然后对安谷远展颜一笑:“死亡不是一种伤害。”
安谷远:“……?”
他没听懂。
失血让陈猊远脸色越发惨白,但他眼睛明亮,乍一看还挺有精神的,他肉眼可见的高兴:“谢谢你。”
“不过你们还是在这多待一会吧。”陈猊远大概有些激动,脸上突然崩开一道口子,浓稠的血一下涌出,陈猊远眼睛都不眨的抬手啪的一下拍在自己脸上,放下手的时候那道伤口已经愈合,只有血迹证明了那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伤口不是安谷远的错觉。
安谷远一下想起不死的数据,他鼻子前还围绕着那股浓烈的血腥气,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安谷远还是绷着脸开口了:“不死,你需要修复。”
沉眠会停下不死的消耗,他的精神会松缓,身体会停止崩溃。
虽然他会自愈,那不断溢出的血也不会流干,但痛苦是存在的。
陈猊远新奇的看他一眼:“不,不用。”
“那不是修复。”陈猊远故意发出赫赫的搞怪笑声:“我只是无事可做,所以配合著闭上了眼睛而已。”
而现在他不想停下。
“还是说你是怕我发疯?”陈猊远不自觉变得怪异起来的笑容又恢复成正常的弧度:“别担心,我早就失去了疯狂的权利。”
他应和着安谷远,但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这破了个洞的蛋壳之外,他的心情大概波动得很厉害——虽然恍惚的错位感让他没有自觉——但是身体很自觉的表现了出来。
比如身上裂开的口子比之前更多了,绷带已经无法再完全阻止血液的溢出,滴滴答答的从指尖滴落在地,衣物上的血色范围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
陈猊远眼睛明亮无比,他有些苦恼的谘询安谷远:“你说我应该在外边等他出来,还是应该进去找他?”
他像刚跟喜欢的人确定了关系似的,为把握不好距离感而苦恼。
安谷远一句话都不想说,他沉默的看着不死,背在侧后方的手在手机上盲打着什么。
陈猊远不在意安谷远的小动作,他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只是友好的叮嘱了一下安谷远:“等会外边可能会有些危险,安先生就留在这里看好他们吧?”
“毕竟特管处很难招到人不是吗?”
“多可贵的生命啊,死一个就会少一个。”
语气里没有威胁的意味,但是却胜似威胁。
安谷远面无表情的把消息哐哐发了出去,虽然希望渺茫,但他真心很想要那位六角疯人院的院长赶紧出现把不死给捞回去。
“嗯?”陈猊远突然扭了下头,然后他冲几人挥了挥手:“他要出来了,看来不需要我犹豫了。”
“那么下次再见,先生们~”
不死半点不含糊的离开了,顺带在出去后给他们糊了一块什么东西把他自己砸出来的洞口给堵上了。
“……”安谷远刷的掏出手机看了眼,确定了自己消息已经发出,而且此刻手机还有点微弱的信号——那么他敢肯定不死堵洞口的东西不是什么病症产物,大概是周边的石块或者残垣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