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与安息(第一部)(16)
如果他们真能走到那里,自己就能看看海是什么样了。
如果废土不收留他,他到时候又该何去何从,安息想,他以后不能再这么没用了,身体得要更强壮,也不能总是哭。
两人走到天完全漆黑,安息已经累得不行,可是废土脚步愈发加快了,于是他也识相地不敢喊停。
正打算一鼓作气咬牙坚持下去的时候,安息忽然撞上废土的背,鼻梁磕得眼冒金星,废土却反手将他揽在身后,猫下腰,掏出枪。
安息也紧张起来,可是周围的环境又暗能见度又低,他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他听见了——踩在砂石上的咯吱声。
废土看样子已经判断出了声响的来源,却没有立刻开枪,安息见识过他百发百中的枪法,心里疑惑,猜他是不愿太快弄出动静暴露自己,于是大气不敢出。
两人轻手轻脚地躲到一个已经被沙子埋到屋顶的弃屋后头,趴在屋顶上戴上夜视镜,红外线传感器上赫然显出密密麻麻一大片橘点,朝着同一个方向缓缓聚集。
人类的体温在显示器上会成红色,只有变异生物体温较低,是橘色的。
安息吓得不轻,但废土似乎不为所动,指着橘点围拢的方向点了点,示意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安息无声地问:那怎么办。
废土做了一个手势——等。
两人不动声色地趴着,眼看橘点的包围圈越缩越小,远处忽然亮光一闪,第一发枪声响起。一时间,枪声、人的喊声和怪物的嘶鸣声混杂一团,火光一闪一闪的,安息悄声问:“打起来了,咱们不过去帮忙吗?”
废土摇了摇头:“太多了,帮不了,看来今天这个休息站人不少,不然也吸引不来这么多变异怪。”
安息问:“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等?”
废土说:“打得差不多了再过去凑个热闹,捡便宜,也不能让变异怪把休息站全占了,不然晚上住哪。”
安息被他大言不惭的无耻计划震惊了。
废土果然如他所说,等到枪声渐熄才钻出来捡漏,风沙依旧很大,变异巨鼠和变异野狗的尸体横七竖八铺了一地,转瞬就蒙上一层土黄色。废土赶上趟,帮忙杀了最后几只还在室内横冲直撞、嘶叫着想啄瞎人眼的变异乌鸦,又给地上还抽搐的怪物补了几刀,才牵牵绳子示意躲在门口的安息进屋。
安息迅速环视了一番这个休息站——比上一个更像一般意义上的房子,空间大了不少,看样子还有地下室。屋内站了七八个男人,各个高大健壮,风尘仆仆,对于新加入进来的废土与安息只字不过问,像是很自然地就接受了他们的到来。
他们将刚才不幸被咬死的几个旅人身上的物件全摸了出来,摆在一边——也没人去拿,然后把尸体抬到了能够隔绝气味的地下室通过特殊通道掩埋处理。回来后,大家十分和平地瓜分了物资——没有什么太值钱的,大家兴致缺缺。
零星几个伤员全都自觉去了楼下,健康的人清扫完尸体后把被撞凹的铁板几下敲回原样,上锁关紧,再把通向地下室的井盖也卡死,全程鲜少有人交流,好像大家都已经千百次地重复过这样的场景,而一场不可谓不惊心动魄的围歼就这样过去了。
一切妥善后,有几个人率先摘下了呼吸面具,找了个角落自行歇下,其中一个年轻人朝废土问:“你刚从外面来,还有没有?”
废土也摘下面具:“没了,方圆五公里的全引过来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加入谈话,但都在听,废土这样说后他们明显松了一口气。
安息也摘下了面具——他长发全汗湿在脸上,只得用手背擦了擦,然后将头绳解下来重绑。
他绑好头发,抬头一看,全屋子的人都盯着他。
安息:“?”
之前搭话的那年轻人目瞪口呆:“女,女人!”
安息一愣,旁边的废土脸登时黑了。
安息解释道:“啊?不是,我是男的。”
大家听他声音就知道他是男孩儿,但仍是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安息有点不自在地蹭到废土身边,小声嘀咕:“我是不是真的很矮?”
废土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递给他水和吃的,说:“上那边去,省着点吃。”
安息挨着墙角坐下——虽然饿了,但连续四天压缩干粮还是有点受不了。
他们吃东西时,有些人已经合衣睡下了,安息嚼蜡般地吞掉食物,也顺着墙躺下。
废土挨着他睡在靠外的地方,把他夹在众人和墙壁间,宽阔的背冲着他。安息偷偷看了看还绑着两人的绳子,攥在手里,闭眼睡着了。
第十五章 旧城小市
次日,天不亮就有人窸窸窣窣地起床了。地板太硬,用来垫头的包又叠得太高,安息睡得腰酸背痛,隐约听见废土在和旁边的人说话。
“我刚从罗城集市出来,最近生意一般,你们去碰碰运气吧。”
废土的声音低低响起:“嗯,换点路费而已。”
安息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呆,见和他说话的正是昨天那个年轻人,一屋子人都醒了,利索地检查装备收拾东西,只有安息一脸呆滞地坐在那,完全状况外的样子。
年轻人一边小口喝水就着压缩干粮,一边扬了扬下巴,说:“喏,他也要去罗城集市。”
不远处一个男人闻言抬头,面无表情地冲他们举了举手当做打招呼,废土也微点下头,安息摆了摆手,说:“嗨~”
那男的愣了一下,年轻人发笑道:“这小朋友是怎么回事,你从哪找到的。”
废土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
安息看那人的样子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虽然皮肤偏黑,头发却是少年白,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脸很稚气,但也身高肩宽的。
像废土这样在避难站里鹤立鸡群的壮汉,混在这个屋子里体型就完全不突出了。只有安息,蓄着长发,眼睛又大又透着一股子天真茫然,皮肤白得吓人,四肢纤细,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安息饶有兴致地问他:“你几岁啦?”
年轻人说:“27,你呢?”
“哦……”安息不吭声了,心想娃娃脸真骗人。
年轻人又转过去冲废土建议:“不然你们搭伙走吧,最近有高级种在外面活动,风暴又要来了。”
废土却摇了摇头,用手指戳安息脑袋,把他推得摇摇晃晃:“带着拖油瓶,就不祸害别人了。”
此时屋里有人站了起来,到地下室井盖边把卡锁的铁管拿开——一夜过去没什么动静,应该没有伤员变异,不出一会儿,底下陆陆续续有人爬上来,面色憔悴但都步伐稳健,空气中一股子辐射伤药膏的味道。被这个味道一刺激,安息也终于醒过神了,一脸纠结地接过废土递给他的食物,说:“唔……那个什么集市,会有蛋白浓汤吗?”
年轻人在旁边偷笑,废土听到那个避难站天天吃的无味浓汤就头痛,黏黏糊糊的,又不管饱,用眼神警告安息少废话快吃饭。
不出片刻,一屋子人都陆续出门了,就安息动作最慢,废土把所有东西麻利收拾好,把包挂在他脖子上。安息好奇地问:“罗城集市有多远啊?”
废土硬邦邦地说:“远,要走一整天,走得慢天黑前都到不了。”说着就挂上面具作势要开门。
安息怕又要吃一嘴土,赶紧也把面具罩上。
外头依旧是风沙漫天,但众人口中的“龙卷风暴”应当是还没有来,昨夜躺了一地的怪物尸体已经被黄沙掩埋得差不多了,偶然露出一截残肢断臂。安息回头看,避难的小屋即使在白天也毫不起眼,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找到的。
他和废土依旧用一根绳子牵着,从休息点走出来的大家分头离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安息自从离开避难站后就没有一天不是全身肌肉酸痛的,到了现在似乎也有点习惯了,他机械化地迈开腿,快速进入了放空脑补的随行模式,畅想着“罗城集市”是个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