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全都不是人(70)
这支队伍大概有十五个人, 全都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壮丁。
其中四个最高最壮的来抬轿,前面走着一个撒纸钱的,再有一个负责吹唢吶的, 其他人都在后面负责边舞边走。
撒纸钱的还需口中念念有词,大多是一些吉利话。
但是这样的话在此时显得尤其讽刺刺耳, 只让人觉得诡异。
整支迎亲队伍更像是送葬, 如果不是喜轿也是红得有些发黑的颜色,谁能想到这里面的居然是活人。
身后那些跳舞的, 与其说是活跃气氛,实则是跳压邪的一种步伐,那是防止厉鬼怨气太重,每一步落下都代表着要将鬼踩到脚下镇住的戾气。
黄保健负责的部分最为过分,撒的是一种圆形方口黄色纸钱,那是只有送死人的时候才会撒的,现在却用在这里。
仿佛他们抬的不是新娘,而早已是一具板上钉钉的尸体。
唐潇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凉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这些纸钱,就当是为他们自己撒的吧。
为了配合后面那群边舞边走的,抬轿的人走得很慢,但上山的路颠簸,唐潇还是觉得难受。
就在又一次有人踩到一颗石头颠了下后,他忍不住轻哼一声。
不知何时躲在轿中的小纸人抬起头,默默看了几秒,顺着背后之主的意愿又从缝隙中飘了出去。
过了一会,喜轿突然不再颠了。
起初唐潇没有太在意,他只当是这段路好走了一些。
但十分钟过去,轿子依旧稳得出奇时,他才觉得有些不对。
一股莫名的直觉涌上心头,促使着他将红盖头掀起一部分,也不顾裙摆会不会弄脏,半坐着往前挪,拉开帘子看着抬轿的人。
耳边原本难听聒噪的唢吶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小了许多,有种不属于这种乐器的虚弱感,丝丝哀乐却没有停下,透着股幽怨气息。
透过缝隙,唐潇看着抬轿的人,感觉有些奇怪。
刚刚这群人有这么瘦吗?他记得看起来不是挺壮的吗……
抬轿的四个人仿佛换了四个人一般,此时身形在衣服中也显得十分单薄,走起路来看起来甚至有些飘忽,却格外稳妥。
叩叩叩。
没有犹豫太久,唐潇抬起手敲了敲轿子发出声音想吸引他们。
几个抬轿子的人顿时脚步一停,前面两个人齐刷刷扭过头看他,那头居然自动旋转了三百五十°,脖子似乎都拧成麻花了也不知道痛,更诡异的却是那正脸,白花花惨白的纸上画着粗略的五官,此时正咧着红色的嘴弯成月牙的弧度对着他笑。
抬着他的根本不是人,而是四个纸人!!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情此景,大概都要被吓得昏迷或是大叫。
除了心脏快了两拍以外,唐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直直和这两个纸人对视着。
队伍的停滞很快引起后面其他人的注意,他们有些不满,可是碍着送亲的规矩,谁都不敢说话。
距离后两个抬轿之人最近的一个大汉疑惑伸出手拍了一下那人肩膀。
手上触感却十分奇怪,不像是拍在□□上。
果然,那纸人也如前两个一般将头转了三百六十五度对着他笑。
大晚上的,这个猩红的嘴唇和粗糙墨水痕迹的眼睛显得十分诡异恐怖,原本就心中有鬼的大汉吓得直接大叫出声。
送亲的规矩:不许发出分贝高的声音。
随着大汉的一声惨叫,本就断断续续又压抑的唢吶有一瞬间被压下。
送亲队伍顿时变得安静,那大汉也意识到出了问题,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为时已晚,只听一身皮肉绽放的声音,大汉突然像充了气的气球开始膨胀。
皮肉绷紧的声音越来越大,在所有人惊恐的视线下,他鼓了起来。
肚皮像是一面大鼓,四肢和头颅也越来越碰撞如同恶心的瘤子,气体堵住了他的喉咙使他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音,只能痛苦又恐惧地瞪大几乎要被挤压出来的眼球,看着自己身体变鼓。
终于,噗的一声他炸开了。
血肉喷溅得到处都是,后面的人尤其遭殃,鲜血和碎肉组织还有骨头渣子全都泼水般喷到他们身上。
距离最近的那一个人直接成了个血人。
血人受不了这么近距离的恐怖打击,张嘴发出尖叫,陆续又有两三个人撑不住也吓得喊出了声音。
唢吶声音已经完全停下,发出惨叫的人很快也如同前一个人一样爆炸了。
临死之前的表情十分痛苦。
剩下的人吓得失语,有人摔在地上直接失禁。
恐怖的事情却还没有结束,那些死掉的人所站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纸人,而这些纸人踩在鲜血上,开始变大,最后从薄薄的一片,变成了真人比例的纸人。
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他们死前一模一样,只有露在外面的部分是惨白的纸色。
“纸人!?哪里来的纸人!?”目睹了这一切,又有人心态崩溃发出了声音,“我们完了!我们都要死了!我们都要变成纸人了!!”
说完他就发出了惨叫,如法炮制也炸开了。
又一个纸人诞生,队伍里的活人只剩下一半。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送亲队伍上遇到这种事情,每个人脸上都苍白无比,被吓得嘴唇毫无血色。
这个邪祟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就连他都没察觉到这些纸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唐潇心中沉了沉,将帘子放下闭眼不再看。
只要他不发出声音,死亡规则就轮不到他。
再者说,这些纸人来抬轿确实更稳了。
唐潇平静到乐观的想着。
黄保健吓得面无血色转过头,他浑身冷汗都出来了,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强迫自己继续抬脚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麻木着撒纸钱,碰到这些纸钱的手似乎都没有知觉了。
而后面那个吹唢吶的想继续吹,却发现自己手上原本正常的唢吶,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了纸做的。
他害怕地想丢掉,那唢吶却像是粘在他手上一样怎么都甩不开,身体如同被控制了一半,嘴巴不受控地往上凑去,最后粘了上去,强力地吸住了他的嘴,尖锐的疼痛传来。
吹唢吶的人吃痛想松开嘴,可是那纸做的唢吶居然长嘴了一样咬住了他,没过多久那半张脸就变得鲜血淋漓,最后整张脸都是鲜血。
他就这么被活活啃脸致死,尸体倒在地上的时候,脸上已经只有白骨露出了。
很快又出现了新的纸人来替代他的位置,不过和先前不一样,这次来了两个小纸人,变大后也就一对童男童女大小,他们扮演着小孩,一个人手上拿着白色的纸花,一个人手上那些小些的锣鼓,就这样唱唱跳跳了起来。
童音显得格外无邪,回荡在无人的深山之中,十分热闹。
“漂亮新娘上了轿,要嫁人,穿凤霞,惹红俏……”
黄保健不再说话,他撒纸钱的动作变快,走路也走得匆忙急促,可是不管他走得再快,后面的纸人都能稳稳跟上来。
就这样一直到又十几分钟后,他们才到了最终目的,一道挖好的深深隧道,黑得看不见底,外面用一圈石砖砌着,乍一看像是一座古老的坟墓。
到了这个份上,唐潇也不想装什么小哑巴了,他利落地从轿子上下来,无视了两个小纸人想过来扶他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那两个小纸人粗糙五官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委屈。
唐潇只当自己眼花了,他走到暗道最前面,突然回头一笑。
美人回头粲然一笑,足够让所有人都愣住两秒停下来惊艳。
可是下一秒他就开了口,声音清脆却完全不显女气:“你们也跟我一起下去吧。”
送亲按理说到这里就结束了,还活着的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都是震惊。
有人哽住了一般不可置信道:“你不是女的!?”
唐潇弯了弯眼睛,显得有些小狐狸般的狡黠:“看来你们的山神口味还挺独特。”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