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 萨克帝(177)
这个提议可真的是……太好了!
这直接导致,他和肖的通讯频率稳步飙升。
之前找驻卫星基地借电话的行为,大大影响了沟通效率和沟通质量,通讯内容经过军用设施大多要被过滤一遍,甚至可能还会被整理留档。
小信息巢的建立让这种顾虑不复存在,在被隔绝了漫长的岁月后,生活在Ja的虫终于可以同外界自由交流。
于是瑟临没忍住,结束工作后在全息视频中同肖缠了半天尾巴。
对方身处遥远的核心星域,并且短时间内都没有回来的意图。
《如何同伴侣/追求对象相处》这门课对于所有虫来说,基本都是两眼一摸黑的挂科状态。
他们身处劫掠者的地位太久,在大部分雌性眼中,雄虫和异兽钳子、能源石没什么区别,都要靠抢的。
谁拳头硬谁就有新玩具,谁拳头硬谁的财产就更多。
萨确实不太一样,但萨的路子一般虫根本学不来。
黑色的核心种能够随心所欲不服就干的前提,是他刚步入成年期数个小循环,就徒手拔了前任安贡之王脑袋。
平心而论,这个短翅种真的做不到——但凡他们的战斗力强一点,也不会在最开始的时候被揍得那么惨。
但是一切已经成为历史。
好学的短翅有了辅导老师。
“人类——正常人类不会将伴侣当作财产。”
青年推了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眼镜。最近频繁调试小信息巢令他用眼负担骤增,不得不临时采取一点保护措施。
他的抚育者相当喜欢这双蓝眼睛。
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哪怕面对的是一大堆光粒子所构成的影像,当他抱着克拉克轻声细语地提一些要求,对方仍然会在温柔的注视下轻度失神一会,然后不太自在地答应那堆既像是撒娇也像是恳求的条件。
爱和爱情都并非战争。
但经营它们是。
大部分沉溺于幻想者,往往寄希望于一心一意、毫无杂质的奉献式爱情。
他们假设自己获得了某种不问缘由、不求回报的感情付出,希望对方视自己为生命的意义,世界也因此而倾倒。
事实上,许多雌兽在食物匮乏时偶尔会吞噬自己的幼崽,这世界上对后代缺少感情的父母同样数不胜数,如果连最深刻的血缘都难以维系这不求回报的纯粹之爱,又如何能够将幻想轻易寄托于外物之上。
倘若亚王虫仅仅将其当作幼虫的替代品,又或者是亚瑟只是单纯被过于富裕的成长环境所吸引,那么他们不会走到非对方不可的地步。
——虽然他们对于非对方不可的性质还存在一点分歧。
维系一份情感需要长期的双向付出,而非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伴侣是独立的个体。”
敲了敲光屏,像是敲黑板划重点那样,亚瑟面对瑟临时带着笑意。
社交恐怖/分子没有交友瓶颈期,工作上交流几次就让他和新的虫子朋友、能源星目前的代理者混熟了。
“你要清楚了解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塞给对方。”
“我理解雌虫和雄虫之间存在着生理、地位、资源的差距。”
在虫群中长大的青年,既有旁观者的视角,也有置身其中的体验感:“上位者轻而易举的喜爱,可能都会给下位者招致灾祸。”
“倘若你所喜欢的虫躲在一个远远的地方不愿回来,说明他在害怕。当然,也有可能他想要留在朋友身边、做一点自己喜欢的工作——对方并非所有行为都必须围绕着你进行。”
这话说得有些不留情面,但是深棕色的雌虫听得很认真。
“他喜欢工作,我和他聊到工作的时候,他最为快乐。”
“工作和社会地位的提升、自我价值的实现相关。”
蓝眼睛的青年再一次在给光屏上的关键词画了一个圈:“他喜欢的或许不仅仅是工作本身,许多雄性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也会想要成为一只独立的个体,一只有存在价值的、可以很好地完成挑战和任务的虫。”
事实上,亚瑟记得瑟临提到的那只雄虫。
浅棕色的小雄虫整天快乐地黏在格拉身边,同每一只新加入的成员都打得火热。对方在工作环境下,并未展现出短翅种所担忧的那种抑郁和对新环境的不适应,反而像个嗡嗡叫的快乐小炮弹。
“比起追着对方寻求回应,你需要先弄明白他想要什么。”
人类温和地说。
在那之后,深棕色的雌虫独自思考很久。
他在那份未来可能会成为法规的文件上写写划划,保留下每一版修改的痕迹,然后发给了肖。
他想试着送给对方一份不用再害怕恐惧的未来。
一份权利的基石。
将时间拨回正轨。
深棕色雌虫的鳞尾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绞紧,一切事情都为小信息巢的校对调整而让道。
“好了吗?”
他又问了一遍。
人类的脸上写满凝重,正以快到难以辨认的速度调试着终端。
连通大信息巢和法赫纳残存模型的做法前所未有,但灰翅族群的核心星域卷入纷争,情况变得极度的危急。
片刻前格拉发出了请求,希望寻得一些额外的帮助,青年对于自己的朋友同样喜欢危险操作的性格有了一个全新认知。
卡姆兰的驻军本不打算同意这一提议。
他们对于虫族的戒心和对帝国的戒心一样强,即便是长期供给星核能源的核心基因种,提出使用残存模型这样的条件也过于脱离现实。
遗蜕对于他们而言犹如过于的旧影,所有驻军既不想引来大量目光,也忧虑虫族会用它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直到阿卡夏叠震的后果波及到了群星坟场。
甦醒一瞬的初代星舰沿着裂隙投来遥遥一瞥,令大信息巢和卡姆兰的模型同时发出尖啸,所有同源者都受到影响。
细细的震荡如蛛丝一般蔓延像每一个方向。
“新的阿卡夏裂隙即将坍塌。”
和同伴通话的亚瑟表情严肃:“第四象限区距离卡姆兰不算太远,距离人类的疆域也不算遥不可及。”
“我们都生活在金乌的旧址,或者说遗骸上——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需要残存模型的使用权限。”
然而之后的连接过程相当不顺利。
亚瑟和格拉都能熟练上手信息巢或者是数据天穹一类的机体,但作为中继点的Ja不算稳定,人类和虫族的数据单位亦不互通。
为了搭建时间河,数据天穹曾经统一进行了语言和单位校正,信息库中随时存录着可替换的转录版本。
眼下他们没有这个条件。
“我有点害怕。”
努力配合着格拉进度的浅棕色小雄虫说。
他和瑟临保持着通讯,轻声耳语的同时动作很快,手也不曾颤抖。
“外面打起来了,足肢种刚刚冲进栖息星域。”
灰翅分裂战的时候肖不曾在场,因此这是他第二次直面战争——第一次是短翅族群毁灭的时候。
“许多炮火的声音,大信息巢在震动。”
“我其实很害怕。”
在这样的时刻,这只看上去重归开朗活泼的雄虫终于露出了一些惶恐的神色,本能地向着自己喜爱的虫靠近。
他们的小族群毁灭在战火中,许多卵和幼虫全都被碾碎。年长一些的深棕色雌虫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藏在身体下。
整个画面都充斥着可怖的、流动的红,以及光怪陆离的刺耳惨叫。
被贩卖至Ja的路途中,所有短翅都受了很多伤。这种环境下雄性想要存活尤其艰难。
好几次肖差点被劫掠者雌虫拎走、施以暴力。
瑟临保护他。
并且为此付出了鲜血的代价。
每次雌虫偷偷给他喂食时,他都在食物的碎屑里尝到了或干或湿的血液味道,混合着没有多少的残渣,永生难忘。
导致他回忆的每一帧都浸透着锈迹斑斑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