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49)

　　“这里……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上到甲板的观光座位坐下后，席然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有些紧张。他在心中模拟过很多遍，试图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桓修。
　　“雄主还记得吗？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当然了。不过当时我对周围环境还不大熟悉，整个人都不大清醒……应该是再下游一点的地方吧？”
　　“嗯。再往下，有个桥的地方。观光船到了那边就调头回来了，下面的河堤很冷清，没什么游客和路过的虫子的。”
　　“怪不得原主跑去那里跳，是真的一心寻死啊……”桓修小声感叹了一句。虽然若不是原主一心求死，也就没有自己再活一世的机会了，可想想原由，他还是有点怒其不争的感觉。
　　席然看着开起船后泛着波澜的水面，回忆道：“当时我就坐在河边神游。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感觉生活处处不如意，好像坏事都被我撞上了。”
　　“然后我就看到远远地飘过来一具像是尸体一样的什么，动也不动了。但在离我不远的时候，突然又挣扎起来，我当时什么都没想，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
　　桓修看着席然默默讲述的侧脸，他当时还不知道，那会儿席然自己身上的伤也没好利索。按照他在前线出事和后来救自己的时间推算，很可能那会儿席然就又一次把伤口撕裂感染了。
　　“不过当时我还挺开心的。就像在前线救了下属一样，我知道自己就算退役变回普通的公民，还是可以去救到谁的。”
　　当时的情况太紧急，席然已经想不大起来桓修当时的模样。桓修倒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个外貌上的概念，但当时头疼不止，也顾不上把这个放在心上了。回想起来两人的初遇是这么仓促而短暂，好在后来又一次偶遇，不然可能就此错过了。
　　“所以做好事还是会有回报的。否则怎么会遇上你呢？”席然转头，双眼直直地望向桓修的眼睛，眼神坚定。
　　“我有时候觉得，可能之前经历过的糟糕的事都是因为之后能遇到雄主你。这样想就说得通了。”
　　“这样想，哪怕再困难些也很值得。”
　　桓修很柔和地笑了：“别瞎说，不会再有什么困难了。”
　　他拉起席然的手指，细细地磨蹭着，断言道：“我保证，这辈子你会过得安稳幸福，再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了。”
　　非要说起来，桓修的保证全无根据，但是席然对此深信不疑。他对桓修说的所有话一向都深信不疑。桓修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在席然看来，是桓修拯救了他才对。
　　他们开始得随意，仓促地就结了婚，感情发展得总感觉不温不火，爱情和亲情在难以言述的状态下就那么模糊地一同生长出来，却扎根得深厚。
　　席然往桓修的位置挪动了一些，紧紧贴着他。两人坐在角落些的位置，甲板上人也不多，桓修就大方地伸手揽了席然的腰，让他靠过来，紧密地依偎在一起。他很开心席然愿意这样坦明想说的话，刚认识时那个压抑的席然已经渐渐消失了，在他面前越来越生动可爱。
　　两人沉默但气氛温馨地坐着吹了会儿风，席然却没由来得头晕起来。桓修马上注意到他面色不大好。
　　“没想到你还晕船吗？我们进室内休息会吧。”
　　“抱歉……我以前从来不晕什么的，可能是太久没系统训练了。”席然眉头微微皱起，感觉自己破坏了难得的好气氛。上飞船是家常便饭的前任军虫竟然晕船，说起来太没脸了。
　　“不是很严重，没事的。”
　　“别逞强，我被风吹得也有点后脑勺疼了。进去也能看风景的。”桓修拉着席然起身。
　　其实在上头聊了许久，观光船也已经返程了，桓修隔着窗户远远地看了一眼当初“跳河”的那座桥，也没什么感想。毕竟他只有模糊的记忆，那行为也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对他来说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船停靠岸边的时候席然似乎也差不多好了。
　　“雄主。你先去餐厅吧。”
　　“你呢？”桓修明知故问。
　　“我去拿点东西。”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不、不用。雄主先去餐厅吧。”席然已经拿出他最强硬的语气了。
　　“哦……难道还有惊喜吗？”
　　“……”席然一脸不言而喻但不开口承认的神情。
　　桓修终于不逗他了：“好的好的，我这就去餐厅了，你快点过来，别让我等太久啊。”最好让席然有点紧迫感，别有闲心去检查袋子里的东西。
　　席然果然连忙紧张地点头：“我马上就过来。”
　　完全中了桓修的“圈套”，席然一路都是小跑的，想着不能让雄主独自在餐厅孤零零坐着，他拿上看似原封不动放在储物箱里的纸袋，瞄也没瞄上一眼就匆匆地往餐厅跑回去。
　　桓修被服务生带着在靠窗的河景位置坐下，前菜都还没看好，席然就赶来了。
　　“是给我的吗？”桓修瞥了一眼昨天已经见过的袋子，明知故问，默默地在内心给自己颁了一座小金人。
　　“嗯。我为你挑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席然见桓修在看菜单，就先把袋子放在椅子旁边。
　　窗外看出去景色十分美妙，虽然席然自己一向不懂享受，但这次安排约会参考了网上的信息，确是有什么好的就来什么，虽然简单粗暴了点，但是真心真意地想要让桓修觉得好。
　　按惯例桓修点完菜，跟席然说了说自己点了些什么。席然认真地听着，他没什么忌口的，自认为吃东西也没太高的品位，所以全权交给桓修来决定。
　　“礼物要现在给我吗？”
　　“哦、嗯。好。”席然愣了一下，弯腰把袋子拿起来放在膝盖上。
　　“昨天其实是出门买这个了吧？”
　　席然想，他昨天看书的借口果然有些拙劣。
　　席然将纸袋拿起来递给桓修，却没见到对方如预料中一样欣喜地接过去。席然连忙没底气地补充道：“我就是突然觉得约会是不是应该送些什么。我不大会买，你看看合不合适，不喜欢的话还可以去退掉……”
　　坐在对面的桓修哭笑不得，哪怕真的不喜欢，谁会把约会收到的礼物退掉啊。
　　“你帮我拆开来吧。”
　　席然有些奇怪，一般礼物不是要亲自拆开才好吗？但对桓修的要求他当然是一口答应的，席然也就将此归结于“地球人的习俗”。
　　“哦，好……”席然利索地收回了袋子，动作意外地细心，小心地撕开了胶带，然后果不其然呆住了。
　　“嗯？”席然第一反应是拉远了审视了一下袋子，然后伸手进去翻了一下找自己写的那张小纸片，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没拿错东西。
　　桓修坐在对面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用胳膊撑着桌子捂住嘴，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明显一点。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桓修问道。
　　“……有个不是我买的东西在袋子里。店员包起来的时候应该还没有的。”席然诚实地回答他。
　　“打开看看？”
　　席然一头雾水，把那个天鹅绒的白色小盒子掏出来，打开。
　　“嗯？是什么？”
　　“是个戒指？”
　　“戒指？”桓修撑起身子，绕到席然座位这边，一本正经道：“给我看看？”
　　席然大脑一时转不过来，以为桓修是真的好奇，他也在疑惑是怎么一回事呢，就把盒子递给了桓修。
　　桓修接过盒子，动作流畅地放在手心上，调了个面儿冲向席然。
　　“请和我结婚吧。”
　　紧接着，桓修半蹲下来和他保持平视。
　　这会儿已经有隔壁餐桌的虫在往这边惊诧地看了过来。
　　桓修笑了笑，将昨天刚刚打磨好的戒指从盒子中取出，伸手去拿起席然的手。席然还没有反应，但是手有点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