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之中(251)
对于这件大事, 水晶塔校方当然不敢擅自定夺,于是又一纸密函发往了联盟道德委员会。倒也是巧了, 委员会里负责经手这件事的人正是卫长庚与白典共同的友人:蓝时雨。
于是蓝时雨直接联系了卫长庚,在一番了解打探、八卦追问、揶揄调笑之后, 还是决定给朋友“特事特办”,免去了来来回回几层审批研判,这才在第三天拍了板,将盖有委员会电子公章的特批函发到了卫长庚的辅脑上。
审批通过之后,针对白典的治疗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入住医疗仓的第四天,诊疗室里迎来了几位重量级的人物——当前治疗结合热最具权威的专家们。这些治愈系高级向导为白典进行了第二次会诊,不仅进一步调理了他的身体,同时也提供了彻底的精神疏导。毫不夸张地说,这是白典有生以来最神清气爽、轻松愉悦的几个小时。
会诊结束之后没过多久,第二版诊疗计划也正式出炉。专家们将从现在起直到深度绑定完成的这段时间,细分成了几个不同阶段。
第一阶段就是将白典转移到一个相对安全而又舒适的环境中,并逐步关闭他的精神屏障。
关闭向导的精神屏障,意味着他的精神领域将完全暴露,没有任何防御能力。这是为了减轻深度绑定时的精神排异反应,从而降低信息素再次大暴走的可能性。
于是,第四天夜里,白典连着医疗仓一起被秘密转运出了水晶塔,并在几小时后安全入住曙光城中心医院的结合热病房。
这是白典有生以来住过最豪华的病房,包含了卧室、客房、厨房和客厅,软装配置不输五星级酒店。与此同时,这里还是一间固若金汤的白噪音室。墙壁地面乃至家具全都采取特殊工艺,电子仪器和其他可能产生危害的器物也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动收纳进隐藏空间。
另外,出于某些心照不宣的需要,房间里还常备着一些不可描述的物品。当然,白典暂时还不需要使用它们——按照专家的计划表,现阶段白典只需要与卫长庚顺利出入彼此的精神领域,能够实现拥抱、亲吻等亲昵行为、并且不引发信息素大暴走就算成功。
至于以后的事,说实话他们不想管,而白典显然也不想让他们多管。
总之,就是在如此舒适又严密的环境下,白典的精神屏障被一点点削弱、直至彻底关闭。
这并不是一个好受的过程,白典仿佛又回到了初遇卫长庚时的状态:心神不宁、过度敏感,稍不留意精神触丝就会在房间里四处游走。所幸所有日常替换的用品都经过严格处理,否则这些东西上来自外界的信息都可能令他彻夜难眠。
当精神屏障被抑制到接近于零时,治疗正式进入第二阶段。从第七天起,一些白典的日常用品被送进了病房。这些物品被仔细除去了附着的外界气息和微量精神力,却有意沾染了同样微量的卫长庚的信息素。
令人欣慰的是白典并没有产生明显的排异反应,这应该得益于两人在东极岛上长期的同居生活以及频繁接触。虽然没经过正式测定,但他俩的同步率肯定远远超过了40%的基础值。
经过一周的循序渐进,物品上沾染的信息素含量也逐渐接近了日常水平。专家在一份内部报告中称赞了白典的出色表现,甚至大胆预测只要假以时日,他与“那位超级哨兵”的同步率甚至能够达到优秀的80%以上。
转眼到了第三周,本周的头等大事只有一件:安排哨兵向导的精神动物们见面。
这场特殊的见面会被安排在病房的客厅里进行。在释放出精神动物后,白典被要求回到卧室休息,但可以通过闭路电视观看客房内的情况。
只见他的小章鱼无精打采地趴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四周围堆放着细沙、贝壳、珊瑚和其他来自海洋的小物件,全都是卫长庚送来的“小礼物”。大约五分钟后,章鱼挪动着慵懒的身体缓缓爬上了茶几,与此同时玄关传来开门声,一只姜黄色的狞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多久没有看见狞猫猫了?白典记不清楚,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非常非常想要将这只毛茸茸又凶巴巴的小坏蛋揉进怀里,□□上十分钟。
相比较吸猫成瘾的主人,小章鱼则显得兴致缺缺,贴在茶几上一动不动。
狞猫站在玄关尽头灵活地转动着耳朵,打量客厅内部情况。随后它便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茶几旁,低下头凑近章鱼嗅闻示好。作为回应,小章鱼也抬起一条腕足轻轻搭在了狞猫的鼻尖上,那里湿冷的触感很合它的心意。
两只精神动物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彼此接触着。与此同时,它们的两位主人也正透过监视器观察着客厅里的进展。
事实再次证明了高同步率的优越性: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两只精神动物已经重新玩到了一块去。章鱼顺着茶几腿滑下,落在猫科动物柔软的后背上,狞猫喉中不停发出愉悦的呼噜声,一边驮着宝贵的伙伴在客厅里踱步。
【生理数据一切正常】
负责监控白典身体状况的仿生人护士发来反馈,并同时提问:“请如实描述一下您现在的心情。”
“老实说……”
白典揉了揉怀里的抱枕,扁扁嘴巴:“我觉得有点羡慕。”
精神动物的成功接触无疑是个亮眼的指标,让所有人期待起了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哨兵和向导的正式见面。
在进入正题之前,充分的准备工作不可或缺。第三周的周四周五两天,白典再次接受了精神疏导,并提前服用了几组抑制药物,顺利地在周末将心理和生理数值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至于卫长庚那边也没有闲着。为避免过于强大的精神力对白典造成冲击,他再次佩戴上了控制装置。而作为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性哨向知识学习的“泥腿子”,他还被强制进行了长达60个小时的哨向深度绑定专项教育。
在完成以上所有这些准备工作后,终于在玫瑰战争过后的第18天,两个人获准再次见面了。
这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但对于足不出户的白典而言,这其实也没多重要。重要的是,在进入病房两周后,他第一次脱下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换上了卫长庚买来的衣服(当然,一如既往是从橱窗模特身上整套扒下来的穿搭成品)。
他洗了澡、换了衣服,把自己从上到下收拾得干干净净,认真得仿佛在为某种古老的宗教仪式做准备,可心情却没那么郑重庄严,反而轻飘飘地、像是踩着棉花糖般的云朵在天上飘。
就在这种飘飘然的情绪中,他迎来了约定的时刻。
门铃声的响起只是作为提醒,不需要白典应答,玄关就传来了门锁旋转开启的声响。
卫长庚来了。
和白典的情况类似,他也很重视这次“历史性的见面”。难得换了身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服、打着领带、理过头发,甚至还准备了一大束鲜花。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同时愣了一愣。
“脸色不错嘛,是该好好调理调理。”
这是卫长庚没好意思直接夸奖对方长得漂亮而选择的一种委婉说法。
接着他就将手上的花束递了过来。
浓郁花香扑面而来,白典将那些深红浅红粉红色的花朵纳入怀中。那些香气顺着呼吸一路沁入他的心脾,又化作暖流在身体里蠢蠢欲动——不过佩戴在身上的生理监测装置十分安静,这意味着他目前一切正常。
两个平日里伶牙俐齿、互不相让的人,此刻四目相对却突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可仔细品味却又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蜜。
也许是吸多了这种空气,白典开始泛起了迷糊。他领着卫长庚走进客厅,短短十来步的距离却走得歪歪扭扭,甚至连着几次撞上卫长庚的肩膀,而每次碰撞都仿佛要从心脏里碰撞出粉红色的泡泡来。
好不容易挪进了客厅,白典把花搁在茶几上,随后两人在沙发上落座——却不是挨在一起,而是隔着茶几遥遥相望。
这是闹哪样?居委会干部上门人口普查?还是愣头青第一次见面相亲?白典在心中自我唾弃,怎么告白后反倒比没告白时更生疏了,这样下去真能顺利完成深度绑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