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错片场了!(176)
老头拍下长裙女人的照片,发送给同事,等待那边的回复。
花蕊坐回原位,拿起纸巾擦泪。
俏丽女生和大学生各自把头撇开,不想多看对方一眼。
黑衣女人端起杯子喝酒,目光幽幽地看着引路人,“我们可以报上姓名和来历,但您是不是也应该说一说自己的底细。您跟这三位是认识的吧?”
她的视线扫过鲍家三兄弟。
老头含住烟斗,在袅袅烟雾中徐徐开口,“你身上带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气质。我猜你做过警察。”
“我是法医。”引路人从裤兜里,实则是从道具箱中摸出一张万能工作证,放在餐桌上。
老头站起身,手伸过桌面,拿起那张工作证。
黑衣女人侧头看去。
经过反复检查核对,老头颔首:“是真的。”这就解释了对方身上为何沾有尸水。
“你做尸检还带着弟弟?”这一点很可疑。
“案情重大,恕我无可奉告。”引路人淡漠摇头。
老头懂得行规,于是闭口不言。
黑衣女人眸光闪烁地看着那张工作证,拳头越握越紧。
“你说过,非专业人士无法还原那么逼真的烧伤,是什么意思?”她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声音嘶哑地问。
“白高朗只是一个画家,不是法医。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你觉得他仅凭想象力,能够画出皮肉被火焚烧的真实状态吗?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那幅画中,你姐姐的烧伤,还原度是百分百。”
引路人直言不讳。
黑衣女人美丽的脸庞几乎完全扭曲,“你的意思是,白高朗为了一幅画,让我姐姐赤着脚一步一步走过那些火炭?”
引路人并不回答,转而看向花蕊。
花蕊低下头,身体微颤。
黑衣女人愤怒地捶着桌子,碗筷叮铃作响。
“花蕊,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姐姐有一次失踪了三个月,之后就再也没穿过裙子。回来后,她给我三十万,让我去留学。这笔钱是不是白高朗给的疗养费和封口费?是不是?”
花蕊伸出手,指着中年女人:“你问她呀!她是白高朗的经纪人,她最清楚!所有模特都是她帮白高朗找的,关我什么事?”
“你说!”黑衣女人踢开椅子大步走到中年女人身边,狠狠揪住对方衣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她恨不得生吞活剥这些人!
中年女人闭上眼,语气很是心虚:“我不知道。”
“你知道!”黑衣女人狠狠扇了中年女人一巴掌。
中年女人嘴角含血,却不反抗。看来她良知未泯,心中尚存一丝愧疚。
“你先冷静下来,别冲动。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杀人的。”老头劝说道。
黑衣女人咬牙切齿地瞪了中年女人一眼,这才回到原位,脸色铁青地坐下。
老头看向引路人,说道:“你是法医,观察力肯定比我这个老头子敏锐。你把我们所有人都看透,那你能不能看透白高朗?你能说说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中年女人和花蕊呼吸齐齐一窒,慌乱的目光死死凝在引路人身上。
小男孩伸出手,握住一旁的红酒杯。
引路人捂住小男孩的嘴。
小男孩气呼呼地瞪眼,惹得他微抿唇角。
他这才抬头,冷淡地扫视这些人,说道:“白高朗是一个审美畸形的变态者。”
老头呢喃重复:“审美畸形,变态?”而后他深感赞同地点头,“对,你说得很对!”
中年女人和花蕊放开呼吸,脸色渐白。
“他慕残。”引路人徐徐说道:“他对残缺的肢体存在病态的迷恋。所以——”
他看向中年女人,“纵使你对他付出所有,他也不可能爱上你,因为你是完整的,你身上并不具备令他迷恋的特质。他爱上花芳菲才是必然。他其实爱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双扭曲的脚。”
中年女人头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惊愕的嘴都合不拢。
“那双指甲破裂,指骨扭曲,血迹斑斑的双脚令他兴奋迷恋。你可以在他的笔触里看见这种病态的情感。”
引路人的语气很平淡,听在众人耳里却激起一片恶寒。
大学生呢喃道:“没想到大画家白高朗比我还变态。”
俏丽女生狠狠瞪他一眼。
小男孩拿开引路人捂着自己嘴的手,用小米牙轻轻啃咬他的指尖。引路人垂眸看一眼,神色温柔。
他复又看向对面客厅,说道:“能入他眼的都是一些残缺的女人。没有残缺他就制造残缺。伤痕、鲜血、破溃的皮肤、烧焦的人体,都是他的兴奋点。他反复地描绘它们,不厌其烦。那是他热爱的东西。”
引路人定定看向花蕊,淡漠地询问:“他的爱是用残害来表达的,我说得对吗花小姐?”
花蕊慌忙抚摸自己的脖颈,脸色煞白地摇头:“不,不是的!你的说法根本没有依据!”
引路人对她的过往了然于胸,目光扫向中年女人,“你是白高朗赚钱的工具,所以他没有对你下手。但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你跟他出去旅游,把孩子丢在家里不管,是他的提议,我猜得没错吧?”
中年女人下意识地摇头,急切否认:“不,你猜错了。”
“他有没有让你打开家里的监控视频,每天欣赏你儿子饿得大哭的画面?他有没有跟你说,让你儿子为艺术牺牲一下?他还向你保证,你儿子绝对不会死。你想回家,他是不是千方百计把你留下?”
引路人把湿漉漉的指尖从小男孩的嘴里抽出来,轻轻摩挲指腹,缓缓问道,“你儿子饿得皮包骨的形象,有没有被他画成油画?那幅画现在在哪儿?你敢让外人欣赏它吗?我再问一句,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那幅画,你自己敢看吗?”
最后一句质问彻底摧毁了中年女人的心理防线。
她丝毫不敢看引路人漆黑空无的双眼,捂着自己的脸狼狈哭泣,“我把它烧了!我不敢看!对不起,妈妈真的对不起!妈妈当时昏了头!呜呜呜……”
太多太多事积压在心里,让她濒临崩溃。
哭了一会儿,她直起身,对着花蕊大吼:“要不是白高朗,我儿子也不会得白血病!你快把他的最后一幅画给我!我儿子等着做手术!这是白高朗欠我的,欠我儿子的,他必须还!”
花蕊捂住耳朵,声嘶力竭:“没有最后一幅画!白高朗是骗你的!”
“一定有!你快说!”中年女人扑上去撕扯花蕊的衣服。
花蕊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没有!你打死我,我还是这句话!”
引路人淡淡道:“最后一幅画是存在的。”
花蕊的否认堵塞在喉咙里。中年女人用力掐她脖子,“快把画给我!”
“白高朗没死,对吗?”引路人又道。
癫狂的中年女人浑身一僵,猛地退后,脑袋左转右转,上看下看,满脸期盼,满脸怨恨,满脸恐惧。明知自己被操控,被利用,被伤害,却永远无法挣脱,才会具备如此复杂的情感反馈。
白高朗是她最爱的人,同时也是她最怕的人。
“阿朗没死?”中年女人眸光颤动,音调拔高。
花蕊却极力否认:“他死了!七年前他跑进大通山自杀了,是我亲眼看见的!”
“白高朗回来过。他的脚印弄脏了地毯,就像我弟弟的脚印满屋子都是。同样的画面让你产生了应激反应。花小姐,我猜的对吗?”
那么空无冷漠的一双眼睛,却能把人心之中最阴暗,最扭曲,最丑陋的一面看穿。没有人可以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隐藏自己。
没有人……
花蕊以手掩面,连连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老头用力拍桌,厉声质问:“白高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我们开启大搜查之前还是之后?”
“是之后。”花蕊放下手,连忙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