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甜饼(171)
“闻川,陪我一起吃个晚饭吧。”
顾闻川看都不看一眼,“不想吃。”
“少爷。”老管家皱了下眉头,借着帮顾闻川挂衣服,小声提醒了句:“今天是小意生日。”
“哦。”顾闻川表情没什么变化,不为所动,“不想吃。”
他抬脚就往楼上走去。
明亮灯光下,始终没得到他一个眼神的庄意和冷掉的饭菜像一个过期的笑话。
“小意,少爷他也许只是……”
老管家琢磨着替顾闻川找个理由,但很快就被庄意笑着打断,“没关系的,我习惯了。”
睡前,庄意习惯性的给顾闻川送了杯果汁,顾大少爷打开门,低头随意看了眼腕表,距离十二点还有几分钟。
他眼神冷漠又倨傲,接过杯子,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句,“生日快乐。”
语气就好像是纡尊降贵的施舍,等着庄意感恩戴德的道谢。
“……谢谢。”
庄意顿了两秒,妥协的苦笑了一下,体贴的替他关上了门。
夜幕里,这座豪华的庄园陷入宁静,庄意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迎来了他的二十一岁。
他睁着眼睛,徒劳无功的盯着房间内的一片漆黑,神思散漫的想,原来来到顾家都已经十七年了啊。
四岁那年双亲离世,因为两家有些渊源,所以他被顾家父母收养,当做半个儿子。
但顾家是标准的由利益婚姻结合到一起的家庭,顾家夫妇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怎么管,更别提他这个养子了。
当时偌大的庄园里,除了一些佣人,就只有他和比他大一岁的顾闻川。
从来没有和人建立过亲密关系的小顾闻川沉默寡言,冷漠孤独。但庄意从小是在父母的爱意中长大的,他会爱人,也需要爱。
在这里,他唯一的感情寄托对象就是顾闻川,小小的他一口一个哥哥,黏在顾闻川身边。
寒冰在这样的热情下也稍有融化,时间长了,顾闻川也没有了一开始那么孤僻,虽然还是话不多,但起码在渐渐学会照顾这个黏人的漂亮弟弟。
庄意想,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相伴长大,那顾闻川肯定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能相处太长时间,顾闻川十岁左右时就被父母带到了国外。
顾氏夫妇都是精英教育下长大的佼佼者,对于这个利益婚姻附赠品的儿子并没有什么感情,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顾闻川在国外语言不通,环境陌生。父母长期的漠视,学习的高压与打压式教育让他好像变了个人。
等到他成年回国之后,甚至已经不再有基本的感情了。
庄意心心念念了快十年的小川哥哥,变成了一个情感障碍,没有同理心,冷漠又傲慢的怪物。
没关系的,庄意最开始想,他好好照顾顾闻川,他的小川哥哥会变回来的。
他没什么别的优点,但好在温柔又有耐心,也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去感化顾闻川。
但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他没能感化顾闻川,倒还把自己的心赔了出去。
感情付出的太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原本只是单纯的想顾闻川变好,后来却奢望得到顾闻川同等的爱意作为回报。
庄意似乎天生就感情充沛,源源不断的填补顾闻川这个无底洞也不见减淡。
他并没有因为单恋而自怨自艾,他爱顾闻川,顾闻川又不知道,他并没有要求对方一定做出什么回应,只想遵从心意的对顾闻川好。
所以尽管偶尔会被打击的有些气馁,又能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最近换季,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身体素质很不错的顾闻川生病了。
高烧到快三十九度,家庭医生来看过,开了药让人细心照顾。
原本因为生日有些沮丧的庄意立刻又开始整晚的照顾顾闻川。
“我在呢,我陪着你呢。”他像小时候一样抓着顾闻川的手,小声呢喃:“哥哥,快点好起来。”
“还有,”他看着双眼紧闭的顾闻川,小小声道:“我好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在顾闻川面前袒露爱意,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但还是感觉心跳一阵阵的加速。
把滚烫的脸颊埋进手掌,他没注意,顾闻川不知何时醒来,蹙眉看了他一眼。
这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两天顾闻川就痊愈了。
但顾大少爷总疑心仍有什么后遗症,因为他在病后看见庄意,总会不自觉的想起来那天晚上,想起来庄意小心翼翼又炽热浓烈的爱意。
这是顾闻川所不熟知的领域,他下意识的抵触与逃避,但心底某种莫名的感情却在压抑下愈发膨胀,等待一个反弹的机会。
会议上短暂的走神后,顾闻川发现,自己无意识的把要拍卖的酒庄换成了画廊。
从利益角度看,这是个愚蠢的决定,画廊远不如酒庄带来的效益高。
他皱着眉,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反正买都买了,庄意是艺术专业的,就给庄意开画展用好了。
不能浪费,他这样想到,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
时间过得很快,临近圣诞节,顾家上上下下也装饰了一番,巨大的圣诞树立在花园里。
壁炉的火光把庄意的脸映的红扑扑,他攥紧了手里的礼物盒,里面是给顾闻川的圣诞礼物。
是一幅画,他最用心的作品,改了又改。
画面很简单,只画了一个顾闻川,但蕴含的情谊几乎要溢出纸外。
推开书房的门,他把画递过去,空落落的手指不自觉的蜷曲,心里紧张起来。
但顾闻川只看了一眼,什么表情也没有,淡淡开口:“你喜欢我?”
他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
没想到顾闻川这么直接,庄意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到顾闻川说道:“不要奢望从我这里得到多余的什么东西。”
刚刚还因为血液上涌而滚烫泛红的脸颊一下子变的苍白,庄意徒劳无功的张了张口,完全说不出来什么。
他看见那幅画被顾闻川随手放在一边,他宁愿顾闻川亲手撕掉或扔掉,而不是这样,完全的无视,就如同无视他不值一提的爱。
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明显不对劲的老管家大概猜测出了怎么回事,某天在送咖啡时旁敲侧击,“少爷,您不应该让小意那么伤心的。”
伤心?
顾闻川想不明白,他没有同理心,也理解不了,让庄意伤心并不是他的目的。
“哦。”他不在意的告诉老管家,“可是喜欢我是他的荣幸,得到我拒绝也应该感恩戴德,继续留在我身边。”
作为顾家巨大财富的唯一继承人,他从小便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敬畏与尊崇,傲慢似乎与生俱来,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所以他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完全不知道站在门外的庄意此时变红了的眼眶。
庄意决定离开顾家庄园。
学校里刚好有个交换机会,去巴黎两年。
在此之前,他开始尽可能的躲避顾闻川。
顾家很大,以往他总是刻意调整自己的时间,所以两人才会天天见面。此时不再强求,居然可以连续好几天都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