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觉(29)
话音刚落,卧室里又传来几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慕白带着点忧心道:“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水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鬼匆匆忙忙往着楼下卧室赶。
没读过书的他脑子里只能蹦出一句话——小鬼活脱脱就像话本里的书生被狐狸精勾引走了一样。
但卧室里的人又是男的,不是什么狐狸精。
水鬼郁闷地潜入池底,心想早知道如今一句话也骂不出来,当初就读一点书了。
楼下卧室里,小鬼偷偷从窗户缝隙里溜了进去。
他看到漆黑卧室里,穿着睡衣的男人微微垂着眼,坐在床上,揉着手腕,床头柜上的床头灯被碰倒在地。
没过多久,男人又起身,在漆黑中慢慢地摸索着往前走,似乎要走到客厅拿手机。
小鬼跟在男人面前,替男人偷偷推开碍事的椅子,又偷偷替男人把桌面上的手机移到了最趁手的地方。
果不其然,男人摸几下便摸到了手机,他打开手电筒,在客厅找到了应急灯。
小鬼跟着男人走回卧室,看着阎鹤将手机与应急灯放下床头柜前,又把床头灯捡起后,他松了一口气。
正当慕白准备跳下床离开时,却看到了一向面容沉静的男人此时此刻微微垂眼,薄唇也抿得紧紧的。
小鬼离开的脚步顿住,他犹豫地望着男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外头漆黑一片。
虽然在外被人叫一口一个阎总。
但慕白还是记得他的新目标胆子小得很。
犹豫了一会后,慕白还是骨碌碌地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如同往常一样睡在男人身边。
他笨拙地拍了几下男人的肩膀,就跟从前他阿娘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哄着他入睡一样。
但拍了几下后,小鬼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前人既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的触摸。
小鬼稍稍仰头,却看到刚刚还皱着眉头的男人此时眉头舒缓下来,仿佛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
慕白便积极地挪动了几下,贴着男人更紧了。
他钻在柔软的被子里,好几天都没感受到身旁人暖融融的精神气,此时此刻睡起来极其舒服。
小鬼没再抬头,因此也没看到漆黑中的男人睁开眼,勾着唇,轻飘飘地朝着卧室窗外泳池的方向投了一个眼神。
泳池里的水鬼潜在水底,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他瘫着张脸,总觉得是什么鬼在背后数落自己。
但想了一下,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又潜入水底,老老实实等着下楼查看男人情况的小鬼下来。
结果左等右等,他也等不到小鬼的身影。
水鬼冒出水面,脸色稍稍凝重了一下。
他一直觉得楼下的男人不对劲,不太像一个普通人。
水鬼从泳池爬了出来,沿着玻璃爬到了卧室窗户外,脸色凝重扒着窗户偷看着卧室里的情况。
结果他就看到小鬼舒舒服服趴在男人被窝里,打了个好几个哈欠,脑袋一点一点几乎快要打起盹来。
水鬼:“?”
他扒在窗户上,又不敢敲玻璃发出声响吓到男人。
不然又要被小鬼骂他乱吓人。
水鬼只能扒在窗户上,使劲地朝着小鬼看到的地方挪动。
终于挪动了良久,小鬼才终于看到了他。
慕白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飘到玻璃窗前。
水鬼趴在玻璃窗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你不是说你只是上来看看他吗?”
小鬼有些心虚,他扭头道:“我本来的确只是上来看看他的……”
“这不是他胆子小嘛,我想着再看着他一会……”
“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压了他那么久,他对我来说是很香的……”
小鬼越说越心虚,小声道:“太香了我没忍住……”
水鬼没了法子。
毕竟对于他们这种小鬼来说,吃饱东西的吸引力确实很大。
他只好又飘回了泳池,独自一人泡着大泳池。
第二日。
入夜,慕白带着水鬼兴冲冲飘进别墅,来到了三楼,却看到了空荡荡的泳池。
露天泳池里的水就被抽干了。
慕白愣愣地望着泳池里的水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个巨大的公告牌立在泳池面前。
——泳池检修,请勿使用。
水鬼看不懂字,凑近了去研究这几个大字,似乎想看出点什么东西。
慕白小声同他说:“今天不能泡水了。”
水鬼面瘫着脸道:“为什么?”
小鬼挠了挠鼻子:“泳池要检修……”
他也觉得奇怪,他来别墅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泳池需要检修。
小鬼沉思了一会,想起了昨晚别墅无缘无故停电,再看看如今需要检修的泳池,似乎也不觉得奇怪了。
只不过可惜了阿生,刚泡池子没几天就不能泡了。
慕白颇有点遗憾,但也只能将阿生送走。
起初他本想留阿生在别墅里,找个有水的地方待着,比如客厅那个巨大的玻璃鱼缸。
但他想了又想,又怕阿生半夜从鱼缸里爬出来吓到阎鹤,便只能作罢。
整个别墅就只剩下他跟阎鹤了。
小鬼没了人说话,便早早地在大床上等着男人,如同以前一样到了时间便钻进被子里,等着阎鹤上床睡觉。
不知为何,出差回来后的阎鹤比平时要睡得早很多。
但很多时候都只是早早上床,并不很快睡觉,时常靠在床头看书。
慕白时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浑然不知睡着后床上的人总是要望着他好一会,才关上灯睡去。
———
次日傍晚。
天边火烧云璀璨,蔓延了大半个天际。
满是霞光的办公室里,阎鹤的私人电话持续震动,几乎停歇后又震动起来。
办公椅上的阎鹤抬头,看到来电是侄子阎樟。
他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急急忙忙压低声音道:“小叔。”
“宁宁出事了。”
“姑妈现在在医院哭得好厉害……”
阎鹤沉静的面容一凝,低声道:“怎么回事?”
宁宁是阎舒如今唯一的孩子,阎舒年近四十,性情温柔,很得小辈的喜欢。
电话那头的阎樟哑着嗓音惶然道:“姑妈说前天开始,宁宁在幼儿园就说不舒服。”
“当天下午保姆就将宁宁接了回来,她们说宁宁回来喝了两杯水,便睡下来了。”
“宁宁一直睡到了晚上也不见醒,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我们把他送去医院,一整个晚上高烧也没退,一直昏迷着没醒,后来才好了一些。”
“但宁宁如今烧也退了,却昏迷了两天也不见醒。”
阎樟越说,嗓音就越哑道:“医院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但就是一直昏迷。”
“而且不止是昏迷,宁宁这两天的呼吸也越来越弱……”
阎樟说到最后,再也不敢说下去:“小叔,您过来看一看吧……”
阎鹤沉默片刻,将腕骨上的佛珠拨到虎口应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
阎家私人医院。
灯光明亮,空气里满是消毒术的气味,阎鹤疾步行走长廊。
长廊尽头,病房门外长椅上坐了不少人,见到疾步而来的男人,纷纷侧目。
阎鹤走进了病房。
病房不似一般病房那么冰冷,童趣的贴纸与摆件摆放整齐,千纸鹤坠在窗户前,随着风轻晃。
病床上,黑发的小孩脸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胸膛前的起伏微弱了不少。
病床头摆放了很多玩意,镶金吊玉的饰品,各种玩具小汽车,还有几叠贴满了贴纸的奖励本。
年近四十的女人长相温婉,此时此刻却面色憔悴,面色同病床上的孩子一般苍白,眼圈却红得厉害,眼皮也肿了不少。
她依在床头,握着小孩的手,垂着眼,嗓音沙哑地轻轻地哼着儿歌,又时不时柔声叫道:“宁宁,快回来看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