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听闻惊风(98)
司危:“没见过。”
余回:“我也没见过,这般痴心,又是画画又是雕玉,又是耗费灵力将思慕倾注在玉雕身上,使它成为了维系这一世界的“大妖”,如此一号人物,我们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应该啊。”
司危:“连你都不知道,确实不应该。”
余回警觉:“等会儿,听你的口气,怎么我好像必须得知道这种事?”
司危:“这还用从我的口气里往出听?”
余回深吸一口气:“说了多少次,你们的事是阿鸾硬要同我讲,并不是我主动想打听,再说了,我打听这种事情做什么?”
司危高傲地“哦”了一声,我怎么会知道你打听这种事情做什么?不过行吧,你说是就是。
作者有话说:
彭循:闪开,让我来拯救世界!
第73章
宁不微在漫天木鸟下站了片刻, 便朝着凉亭的方向走去。
彭循问:“我们要跟过去吗?”
“自然要跟。”凤怀月道,“只有进入了她的幻境,才能知她心中所想。”
彭循欲言又止,又不能止,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当初那毛毛躁躁的两场荒诞小梦, 便紧急提醒:“可万一她那些心中所想……咳,并不方便为我们所知呢?”
凤怀月停住脚步:“你要这么一说。”
确实, 情情爱爱, 多少得沾点旖旎的暧昧想法, 尤其这种相隔千里不得见,只能凭空寄相思的。但不进幻境, 似乎也不行,凤怀月拍了拍大侄儿的肩膀,道:“这样,进去之后, 你先将眼睛闭起来。”倘若真是什么小孩子不能看的画面, 我再带你出来。
彭循:“……”
玉雕震动,结界时隐时现, 有了方才的经验, 这回众人很轻松就跟了进去。凤怀月在一片风声里将眼睛眯出一条细缝,准备稍有不对立刻就撤。司危单手拖住他的背, 道:“看,不看可惜。”
凤怀月:“嗯?”
一旁的彭循也小心翼翼睁开双眼, 迎面狂风如哮, 地面不断震颤摇晃着, 再细细看, 这里原来是一座正飘在半空中的大山。他道:“王屋山?”
“是。”余回道, “许多年前,你们彭氏的弟子的确经常会去王屋山听学。”彭流自然也在其列,而余回贪图王屋山好风景,每到夏秋相接时,总愿意陪他去凑这份热闹,所以对此时出现在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瓦一屋都熟悉得很。
幻境中的彭流看起来更像是现在的彭循,少年气十足,穿流云锦踩青云靴,吊儿郎当拎着剑,骑在墙头催促:“喂,天都快黑了,你还上不上来?”
凤怀月与彭循都以为他是在叫宁不微,毕竟这是人家姑娘的幻境嘛,结果片刻之后,余回的脑袋从墙那头冒了出来。
众人:“……”
“你已经三天没去听学了。”余回同样顶着一张嫩得能掐出水的小白脸,犹豫道,“不然今天就不跑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彭流道,“快点,再迟一些,山下那几家酒肆可就都要关了。”
“这地方的酒有何值得喝,一家比一家淡,老板简直恨不得将整条黄河的水都兑进他们那坛子里。”余回爬上来,“照我看,与其喝酒,不如去坟堆里掏僵尸窝。”
两人坐在墙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反倒把余回困得呵欠连天,最后干脆拍拍屁股回去睡了,拒绝喝酒也拒绝掏僵尸。彭流绘出一张符咒,隔空打在院中一颗千年银杏树上,果子噼里啪啦如雨,砸得余回哇哩哇啦鬼叫,转身指着他的鼻子骂,彭流哈哈大笑:“那你到底下不下山?”
“不下不下!”余回连连摆手,转身离开。彭流又冲他的背影丢了颗石头,正欲独自去喝酒,一名少女却从厢房中走了出来,她手中拿着扫把,穿一身布衣,看起来像个打杂的小丫头,梳了一个古怪发型,乱糟糟的,又裹着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丫头年纪不大,性格也软,面对一片狼藉的院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角落里默默开始扫。风吹得满地枯叶乱滚,也吹得她头巾飞起,露出一张生有大片红痣的脸。
彭流揭下突兀盖在自己脸上的头巾,举在手里:“姑娘,你东西掉了。”
小丫头低着头快速扫地,并不看他,只道:“公子随手扔过来便是。”
彭流没有扔,而是亲自给她拿了过去,又侧过头多事地去打量,评价:“这胎记又不难看,像朵桃花似的,你拼命遮什么?”
幻境中站着的一行人:啧。
彭流并没有在院中多做停留,还完头巾之后,便转身扬长而去。数百年后的宁不微透过幻境,看着数百年前的自己回到房中,打开镜子,再用指尖仔细摩挲过脸上那丑陋凹凸的疤痕。
凤怀月道:“怪不得木兰岛上处处都是桃花。”原来是在情窦初开时遇过这么一个人,有过这么一段事。
彭流当年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余回,因为他压根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余回在记忆里搜刮半天,也没能想起什么惊天后续,左不过是狐朋狗友再度喝得酩酊大醉溜回来,运气好就瞒天过海继续听学,运气不好,就先挨顿鞭子再继续听学。
凤怀月问:“只有这么一段吗?”
“不应该。”余回道,“在宁岛主的画里,画的可不是眼下这吊儿郎当的少年模样。”
成年后的彭流性格要稳重许多,成日里穿着那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象征彭氏家主地位的流光大袍,端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冷酷姿态,四处走动,将家中子侄训斥成一群缩脖子鹌鹑——若非今日亲眼得见,彭循一直以为自家叔叔从出生起就屁股粘在学堂板凳上。
司危道:“那就说明他们后来又见过面。”
宁不微身世成谜,无人能说清她的来历,更不会把她和王屋山扫地的小丫鬟联系在一起。余回道:“王屋山没多久就为妖邪所祸,万物尽焚,她应该是在那时出的海。”
彭循问:“我叔叔从未提起过这么一个人吗?”
余回答曰,从来没有。但没提起过,不代表没有见过,也有可能是见完之后,觉得压根没必要提。这事放在旁人身上或许说不通,但放在彭流身上却合理得很,因为他那个人是货真价实地毫无鉴赏能力,见美人如见众生,即便当初被余回拉进月川谷,也只是觉得酒很不错。
余回:“只有酒?”
彭流:“啊,不然呢?”
幻境外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声响有些急切,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宁不微挥手打碎幻象,脚步匆匆地朝着结界外走去。一名紫衣侍女正守在结界外,见到岛主出来,匆忙上前禀道:“阴海都那头又来了人。”
宁不微面露不悦:“他们还来做什么?”
侍女道:“来送礼,好大一个金丝楠木箱子,既不肯带走,也不肯放下,几个人就那么抬着,说礼物珍贵,一定要岛主亲自验看。岛主若不去看,他们恐又要……还是去看看吧。”
宁不微冷笑一声:“走。”
一只木鸟正停在林中,载着她腾空而起,飞向巨林深处。不像修真界中最常见的那些木鸟,它大半身躯是由铁甲铸成,因此飞翔的速度并不快,翅膀一下又一下地上下挥舞着,关节重重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负责驾驶木鸟的车夫奇怪道:“前几日才刚上过油,怎么这么快就又发涩了?”
“许是哪里又卡住了吧。”侍女道,“没事,慢慢飞,不必着急,让那些家伙再多等等。”
车夫答应一声,索性将机关完全松开,木鸟前进的速度便越发缓慢。宁不微皱眉,不懂它今日为何总要往后倒,回头去看,却只有一片茫茫的风。
“咯吱,咯吱。”
飞得半死不活。
彭循抬起屁股:“不然我还是御剑跟着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