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死温柔乡[西幻]+番外(34)
但绿眼睛方面始终没有回音，威尔特联系的精灵公主也没有回复他，他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
伊维多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几乎看不出喜怒，只是低着头冷静地听着她们的诉说，等待卡琳娜消息的时候也无动于衷，仿佛经历的不是自己的审判，因为他认为刚才威尔特不在的时候已经听到了裁决。
过了相当一段时间以后，威尔特的眉梢才显露一丝喜悦，他联系上了精灵公主。卡琳娜的声音遥远地传了过来，背景音中还有四蹄动物走动的声响。
“很荣幸能与您交谈，丰收的神明，我是森林精灵卡琳娜。在久远之前，神使带来的坐骑独角兽唤醒了沉睡中的我的先祖们，他给予了独角兽部分神力，并将它留在森林中，森林文明因此得到繁荣。”她身边双角兽合时宜地轻轻叫了一声。
卡琳娜的话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而丰收之神依旧没有发出回应。
等待的时间越久，威尔特眼神中的冰冷就越加明显，他微微动了一下，伊维多一把拉住了他，强硬地压低了声音：“你疯了？神域有规则、有律法，不是无序的地狱可以来去自如！”
“我很冷静，也清楚神域之门的开启规则。”威尔特说。神域的确不像地狱，拥有一个过渡位面就可以遥控下层位面，向下开启的神域之门只有绿眼睛拉弗一个，自矜尊贵的神族不可私自开启，实际上，当有神使选择神降时，无论他是否被恶魔气息熏染，也依旧大概率回不去了，威尔特如果选择进入神域质问，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
但虽然他一口否定了这个可能姓，他依旧飞到了绿眼睛拉弗的身边，一只手搭在它毫无波动的眼白处，拉弗见识到他毁坏红眼睛的整个过程，只要他愿意，拥有撕裂空间力量的手完全可以对过渡位面造成巨大破坏，这使它恨不得代替丰收之神发出声响——但它清楚地知道另一层神域的丰收之神，正无动于衷地闭着眼。
“通过地狱来客的一番话，以及我和他的秘密交谈，我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位面法则的事。”威尔特的手掌中泛出深紫色的光芒，而他的嘴唇更没有动一下，绿眼睛拉弗先是愣了会，后来突然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他利用自身穿梭位面空间的力量，绕开过渡位面，直接将心灵魔法传达到丰收之神身上，与他进行没有第三个人知晓的谈判。
“你知道了什么？”丰收之神睁开了一只眼，终于回答了他的话。
“下层位面的法则制定中，有秩序之神费因斯的手笔，他特意留下了一个漏洞。”威尔特微微笑起来，“位面的力量判定范围，不包括它自身，也就是说，只要将自身的力量还予给土地、又或是湖海，或者其他什么属于这个位面自身存有的东西，它就会一直保留下去。塔塔利亚的残余力量是利用她的空间魔法掩盖了起来，但金龙安德罗涅的留存方法却使我困惑，直到我将西迪与地狱来客交谈的话结合起来之后，我才想到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我从地狱释放出的这股力量能以另外的形势保留在这个位面中，只要我想用时，也随时可以汲取，不论是龙域还是地狱，随时都可以前往，原本的‘无解’已经不复存在。”
他轻飘飘地说出影响整个位面法则的漏洞，下一秒却突然转了语气，仿佛小孩脾姓地恶狠狠威胁：“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天天开启神域闹，反正我人在下层位面，更是和龙域的哪一个老家伙都不认识，你们拿我也没办法。”
幸好这话不会被拉弗听到，否则它一个过渡位面的意识体都可能口吐白沫，恨不得自己辞了神域之门守护者这个职位才好。
丰收之神不由得笑了，他的笑声先是压抑得低微，然后慢慢抖动起肩膀，最后忍不住放声笑开，他慈祥而威严的笑声被拉弗缓慢地传递出来，低沉地回响在塔塔里镇上空。
“位面法则的漏洞？费因斯的手笔？”笑完之后，他在心里回应着威尔特的威胁，怀念的语气仿佛回忆着一些事，“他从一开始就在为自己的逃离埋下伏笔。”
“逃离？”
“没错，我认为费因斯神格的陨落、秩序神系的崩塌，可能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而这个计划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施行。”丰收之神叹了口气，“我也只敢以这样的形式说说我的怀疑，反正你也不感兴趣，不是吗？”
威尔特闭紧了嘴。伊维多站在他身边问：“丰收之神……他怎么了？”那样的笑声太过潇洒，可以说是毫无神明的包袱了，即使他曾经是丰收神使都感到惊愕。
丰收之神听到了伊维多的声音，他站起来，右手按在绿眼睛拉弗的眼白处，却是与其中深紫色的光芒对接上的。
“你说服了我，我答应你。”他开口说，苍老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伊文，你做得真的很好，希望有机会再见。”
威尔特与伊维多错愕地对视一眼，威尔特反应更快，把他的手贴合到自己的手背之上。
“这是……”伊维多睁大了眼睛。
丰收之神的神力没有经过神域之门，而是通过威尔特另行构建的通道“偷渡”般地涌入到下层位面，甫一进入就收到了位面法则的强烈抗拒，如陨石坠落般飞速削减着其中的力量，但即使如此，那一丝残余的神力依旧是不敢想象的磅礴力量。
丰收神力全部汇入到伊维多的身体中，如鱼得水般顺畅没有一丝阻碍，他被这股力量刺激得浑身剧烈颤抖，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脑海中只剩下了无边璀璨的金黄之光！
他闭着眼，整个人漂浮到高空之中，深金色的长发四散如烟，乳白色的宽松长袍包裹住全身，双足与手腕赤/裸的地方又毫无瑕疵，踝腕缠绕的金黄麦环颗粒饱满，是力量的象征，眼尾处颜色深厚的麦穗图案格外诱人。
然后他睁开了眼，蔚蓝色的眼睛如湖深邃，在雨雾中仿佛一滩被人独自占有的柔软水域。
塔塔里镇，不，不光是塔塔里镇，所有能看见这片天宇，甚至通过别有用心的人传播向全世界的监视魔法而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这样的容貌深深震惊到了，那是何等……！
“威尔特？”睁开眼后，神使伊维多说，他的神色有些慌乱，甚至顾不上先向丰收之神表示感激，因为威尔特捂住了胸口，脸色出奇的差。
“没事。”威尔特说，他忍了一忍，依旧没有好转，殊不知自己在多少人嫉恨的目光中接受着伊维多担忧的注视，他深吸一口气，下了个决定，“等我一下。”便转身向地上的塔塔里镇飞去。
这同样是位面法则的影响，伊维多激增的力量挤压了同一位面下拥有巅峰力量的人的峰值，那就是威尔特，何况他还暂时超出了那么多，引起的不适是数百倍的。
他想像他威胁丰收之神时的那样，将多余的力量寄存到这个位面的本身中，却又忍不住心生忐忑，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哄骗丰收之神的，所谓“秩序之神遗留的漏洞”，完全是胡编乱造，地狱来客当然不可能和他说些事，他只是根据金龙安德罗涅保留残余力量的方法进行猜测。
——西迪告诉他，安德罗涅的力量藏在塔塔里湖深处的不化冰中，当他还是冰封未出壳的蛋时，那力量一直感染着他。
所以其实有很大可能猜错。
但即使猜错了——
威尔特志得意满地想，反正丰收神力都已经被骗出来了，丰收之神后悔也晚了。
“接着，威尔特！”
正当他要将多余的力量汇入塔塔里镇的土地中时，梅菲斯特不知从哪里骑着双角兽向他直奔过来，空中曲线划过一个盒子，正好落入他的手中。
“这是？”菲奥里的护命匣。
他瞬间懂了梅菲斯特的意图。威尔特左手中汇聚起淡紫色的光芒，那是塔塔利亚给予的残余力量，右手中激亮起浅金色的光芒，那是安德罗涅给予西迪又因为西迪的小身子板承受不住被他吸收的多余力量，最后还有这个，菲奥里护命匣中一点零星的邪红色力量——
三条在龙域中都赫赫有名的龙种的力量急速旋转，在空中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金、红、紫，善良、邪恶、中立有序交织，切实融合，竟然汇聚成一股无比和谐的共生之力！
紧接着，它“啪”地一声，猝然落入威尔特脚下的这片土地之中。
塔塔里镇！
地脉“嗡嗡”地高速闷叫、振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疯狂滋生、要破土而出，而就在所有人害怕地抱住身边的人，盯着脚下不断“冒泡”的土地时，伊维多从天上下来了。
天空中，绿眼睛拉弗已经消失了。伊维多乳白色的长袍轻微拖在地上，转角时有些像华贵的婚服，他蹲下身，手掌贴合着嗡嗡振动的地面，闭上眼轻轻念了一句话。
下一刻，深金色的光芒也汇入到了这片土地之中。
嗡嗡声停了，世界寂静了三秒。
然后——
“树在生长。”潘德洛盯着一个地方，小声地说，抱着他的琼斯夫人没听清，下意识问：“什么？”结果话音刚落，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震惊地合不拢嘴。
树在生长，在发芽、开花、结果，不是一棵树，是所有；不是只有树，是所有花草谷物；在这样寒冷的冬季，所有时令的农作都在同时丰收，塔塔里山脉的枯树灌木，一朝长成参天大树，塔塔里湖的坚冰消融了，温暖的环境让无数鱼群显露行迹。
是两股力量交织的结果。
塔塔里镇和所有观看着这个奇迹的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他们终于真实地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强大，和拥有者的尊贵身份。
龙，和神使。
威尔特长长呼了口气，感受着远超位面巅峰的力量脱离出自己的身体，却也不再有被位面挤压到想呕吐的难受感觉，他看见伊维多站在他面前，也慢慢睁开了眼，虽然还保持着神使的装束，眼角的麦穗纹却变浅了许多，他也借着刚才的举动将力量融入到塔塔里镇的土地山脉中，从而不再受位面限制。
“你真聪明。”威尔特笑道，伊维多也微笑起来：“是丰收之神告诉我的。”
“他还说了什么吗？”
“他还说……”伊维多眨了眨眼，“恭喜我等到了那个希望。”
威尔特牵起他的手，向着魔法防御阵中泪流满面的塔塔里镇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郑重地说：“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丰收神使伊维多。”
三个月后，他们重新举行了婚礼。
那之后要解决和交代的事一时太多，婚礼的筹备又需要漫长的时间，一拖就拖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中，海伦日夜不休地演习着婚礼当天的颂词，塔塔里日报社临时招录了无数自告奋勇的前线记录员，塔塔里广播站拟定了上万句祝福颂语预定全天播报，他们比之前还要疯魔得多。
那些一年多前格瑞姆从首都带来的藏在箱子底下的婚服只有威尔特用上了，他挑了件带紫水晶装扮的，衬得身材极为出众，而伊维多依旧没能用上，因为无论是谁都觉得，唯有神使的装扮才能配得上那份圣洁的美貌。
海伦要当主持祭司，西迪和潘德洛都要当伴郎，巴顿镇长站在家长辈的位置上严肃地安排婚礼当天的人员往来，可惜没多少人听他，被后到的诺娜公爵取代了工作，芬妮大婶和其他大婶一会儿哭成泪人，一会儿笑得豪放，多愁善感极了。
凯文王子向其他人打听主持祭司海伦的婚嫁信息，可惜塔塔里镇的镇民都成了威尔特和伊维多的忠实粉丝，没人理他，只好和格瑞姆勾肩搭背，愁着喝酒，格瑞姆是愁威尔特还是不愿意把婚服还他。
塔奇先生在婚礼开始前赶了回来，抹着眼泪在虚空中绘画，他在亡妻的家乡学会了她给莱欧讲故事时的魔力绘制，他一遍又一遍地绘制着，想把这一幕记得更牢。
卡琳娜没有出现，自那日梅菲斯特和她说过话后，她就回到了精灵王国，听说后来独自出去冒险了，说是要找寻找“信任”的意义。
梅菲斯特淡淡笑着靠在神殿的柱子上，手中又虚画了几个阵法，记忆走廊悄然浮现，他将这段记忆永久地保存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