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仙尊被当众退婚后(132)
哪怕已经成为了鬼魂,但柳生生仍旧感觉到一股寒意像是利剑般捅穿全身,她止不住轻颤,死死咬着嘴唇,本就惨白的脸更是布满了隐隐的绝望跟狰狞,她盯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开始牙齿打颤。
一道闪电划过,凶手的脸暴露无遗。
像是一个无从反驳的证据,柳生生肩膀一垮,几乎是伏在地上。
雨滴一静,宿问清让一切都停下来,问柳生生:“你知道了吗?”
“以前不知道。”柳生生嗓音空洞:“但是现在知道了。”
“我只是听他说过,儿时他的父亲被一个商贾陷害,最后落得一个贪污问斩的结局,他母亲大受打击,不久后悬梁自尽,他是在一个叔父家长大的,自小寄人篱下,我很心疼。”柳生生淡淡:“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给他一个家,最好生一双儿女,一辈子都不离开他。
柳生生跟着惨淡一笑:“但是我没想到,他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商贾就是我爹爹。”
“可是早些年千叶城闹旱灾,都是我爹爹开仓救人,他行事光明磊落,跟‘恶’一字沾不上边。”柳生生的声音逐渐坚定下来:“我爹爹不是这样的人!”她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流出血泪,朝那个黑衣人走去。
到了面前,对上那双日思夜想的眼眸,柳生生轻轻笑了,“果真是你。”
她的好夫君。
以游魂样子最后一次见夫君是在半年前,看他从过往的打击中逐渐缓过来,脸上重新带出笑意,后来又娶了那个叔父的女儿过门,名叫林诗然,她一个鬼魂的心事就了了,柳生生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很豁达,想着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而那个凶手,就是林诗然的亲哥哥。
如此看来,后来被斩首的一个哑巴,只是个替罪羊罢了。
他们选在一个雨夜,将所有痕迹洗刷干净,后来男人击鼓鸣冤,一向坚强的人哽咽不止,当时柳生生就守在夫君身边,心痛难忍,怨恨老天为什么要让相爱的人阴阳相隔。
如今所有情谊化作最大的嘲讽,她夫君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做给世人看,好洗清嫌疑罢了。
难怪仙人说她是冤魂,可不就是一冤到底吗?
林诗然她是见过的,小家碧玉身体孱弱,看到自己总会下意识躲在夫君身后,怯怯地喊一句“小嫂”,当时夫君解释说她常年闭门不出,怕生,她就相信了,因为林诗然一家曾经照顾过夫君,她几乎将林诗然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结果呢?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暗通款曲,又是什么时候布下杀局?
“夫君。”柳生生看着眼前这张双目空洞的俊俏面容,轻轻踮脚,乌发垂至脚踝,她吻了男人一下。
忘渊帝:“……”你不把他大卸块还等啥呢?
“我看……”不起两个字还未出口,忘渊帝就听柳生生轻轻地说:“宋欲,今生我跟你夫妻情分已断,接下来我要找你讨命的。”
她除了一开始的悲切,没有任何歇斯底里,像是娇羞的女儿遇到了心仪的郎君,如同说情话般:“我要向你讨命的。”
忘渊帝小声:“这还差不多。”
柳生生莲步轻移,看得出生前温婉有礼,她最后站在宿问清跟忘渊帝面前:“多谢二位仙人,我已知前因后果,我去讨命,还望仙人允准。
宿问清正要点头,帝尊抢先开口:“你一个鬼魂势单力薄,万一那薄情郎心中害怕,请个懂行的术士随便贴点儿符咒什么的,你就要灰飞烟灭了。”帝尊轻轻叹气:“既然如此,我跟我道侣便再送你一程,也好成全一段因果,下一世再见,记得给我们一杯茶。”
宿问清:“……”您看热闹是真的很积极!
柳生生感动得无以复加,又是两行血泪,带着哭腔:“多谢仙人,您大慈大悲,日后必能得道成仙!”
忘渊帝接下:“借你吉言。”
新鲜,“大慈大悲”这四个字竟然能用到忘渊帝身上,这让那些被他一手按死的妖魔鬼怪听到,得从土里爬出来反驳一句。
宋欲就在千叶城内,重游故地,柳生生神色清冷。
“不恨吗?”宿问清忽然问。
“恨,也爱。”柳生生回答:“但他骗了我,害了我的性命,这不是同一件事。”
忘渊帝微微挑眉,竟然不是个恋爱脑,看得还挺透彻。
柳生生的母亲早没了行动力跟主事力,女儿一死更是浑浑噩噩,按照律法,柳家的东西尽数归了宋欲,宋家老宅扩建一倍不止,算得上这一片的高门大户。
但是光耀的门楣上染着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见见我
柳生生在门口驻足片刻,轻轻飘了进去。
忘渊帝牵着问清仙君的手,眼神一直盯着前面,看戏看得毫不遮掩。
忘渊帝对柳生生的印象不错,这女子拎得清。
外院一进去就能听到密集的敲锣打鼓声,像是有人在唱戏。
“对了,今日是宋欲婶婶的五十岁生辰。”柳生生说着一顿:“不,该是宋欲的岳母了。”
她一直唤着夫君,此刻直呼大名,除了心头一处空荡荡的,竟也没有觉得多疼。
林诗然的亲哥哥林洲正陪在林母身边,也算一个英俊青年,谁能想到他能在雨夜行凶杀人?
林诗然坐在另一侧,说话时指缝中夹着张月白色的帕子,侧脸恬静乖顺,许是看到最精彩的地方,她立刻扭跟一个男人悄声耳语。
那男人稍微转过头,露出较为出挑的侧脸轮廓,他宠溺地摸了摸林诗然的发顶,林洲跟母亲瞥见了,立刻欣慰地笑了笑。
没了柳生生的日子,他们真的很幸福。
宋欲跟妻子说完,正要将目光挪回到戏台上,但是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白,许是错觉,许是风帆,许是从内院吹来的一件衣衫,但宋欲像是被瞬间扼住了喉咙,顷刻间浑身发寒,他转身的动作着急而慌乱,还有些手脚僵硬。
林诗然惊讶:“夫君?”
宋欲喉头滚动,接了句:“没事,看错了。”
如此,宿问清跟忘渊帝看清了他的面容。
面如冠玉,眸若秋水,身形修长高挑,眼神却透着截然不同的冷硬果决,哪怕此刻盛满了惊恐,也像是深埋骨髓的硬石,想必正是这样才敢对发妻动手。
宋欲又坐了回去,调整好神态,陪着家人直到台上落幕,林母笑了说了声“好”,主家气势很足:“赏!”
林家虽然有点儿小钱,但也没到这么铺张的程度,柳生生除了温婉懂事,经商天赋还随了父亲,她虽然人在内院,但柳家的生意一直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不觉得累,只想着让日子越来越好,却不想为他人做了嫁衣。
林诗然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柳生生忽然瞳孔皱缩。
妄渊帝挑眉,宋欲作孽成这样,竟然还能有孩子。
“夫君。”林诗然靠在宋欲怀里,依赖又娇羞,柳生生终于明白她跟小动物一样受惊警惕的背后是什么了,她一直都喜欢宋欲。
在场几位,可能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宋欲将林诗然送回房间,让婢女好生照顾,自己则以一些账目没看完为由在院中游荡,除去最开始的一个月,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柳生生了,不管是梦中还是眨眼间的幻念。
可是他有什么错?宋欲心想,为人子女,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柳生生不过是他复仇的工具,他自幼跟诗然相识,两小无猜,如今成为夫妻也是顺理成章。
宋欲如此这般安慰自己,但堵不住心中的口子越来越大,呼啸地往里面灌入冷风,他不懂为什么,只能刻意回避,直到今日看到柳生生的残影,以为结痂的伤口重新血流如注。
“宋欲,你为什么不仔细查查呢?”寂静冰冷的风中,女人的嗓音像是揉了一把雪进去,空灵到不剩丝毫情谊。
宋欲的神色就很精彩了,他的眼中像是有雪山崩塌,万浪哭嚎,面色瞧着镇定,却无端透出几分狰狞来。